第六章 都有点失控
一身新娘子装扮的乔大小姐站在张县令府的院子里，望着株合欢树出神地自言自语。
“你说合欢树又叫情人树，你还说情人树花开的时节，会带我去花朵最繁盛的地方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
“我期期艾艾地等着盼着这花开的时节，还曾想过几十上百种与你的可能，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愚蠢地把自己杀死了，却又活了，现在是我，但也不全是我。”
却原来她不是从前的乔家嫡大小姐乔锦凤，而是以拔剑自刎死了的岳照溪为魂，以上吊自尽而亡的乔锦凤为身的重生之人。
“虽然我很遗憾重新活过来没能提前一点可以阻止自己的愚蠢，但我仍然感谢上苍给了我一次的机会，让我再有可能见到你。”
她又说道，“我发誓，这一世一定坚定不移地相信你，也一定为我们的孩子血债血偿！”
回想昨日弥留之际颠覆认知的一幕，重生的乔大小姐忍不住鼻子发酸，她对不起洛云泽，她要尽快找到他并言明背后的陷害之人。
有什么液体顺脸颊往下流麻痒湿热，她心下一惊，抬手迅速地抹了去。
现在只是想想他就能令自己失控了吗？
不能再想他了，这种愧悔与心痛只会让人崩溃地发狂丧失掉理智。
她首先要活，以乔家大小姐乔锦凤的身份活好。
万幸这次被安排来应官身的是个太守，从前她当谍者的时候对全国九个太守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将他们之中作奸犯科的罪行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可以把马太守完全拿捏。
也万幸这乔锦凤曾经练过两年强身健体的武有一点点的内力，让她可以运功在最短的时间里打通了周身的血脉，得以将那一大碗的蒙汗药暂时封存在胃里不被消化，偷空吐了出去，这才逃过了一劫。
乔大小姐想到这吞吐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用来稳了稳心神，把仰着的头低了些，重新目视前方并换上一脸已经成为本能地那种淡淡地微笑。
她刚整理好心情，耳边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窸窣的脚步声，很快一个张县令府里的丫鬟就来到了面前向她行礼。
“姑娘，香玉坊派人接您来了，但是…”丫鬟欲言又止神色难看。
“怎么了？”乔大小姐问道，“是张大人不让我回去吗？”
“不是，这个刚刚老爷说了先让您回去好生休息，需要的时候再提前通知您准备，反正府里离香玉坊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说话就到。”丫鬟把头低低地说道。
因为乔大小姐身材高挑，这丫鬟把头一低她就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变化了，但是从这丫鬟越说越小的声音来判断她一定是有难以开口的事。
不是张县令不让走的事又会是什么事呢？乔大小姐暗忖，不是这件事那就指的是香玉坊派人来接她的事了。
香玉坊的人，回想到昨天坊里所有人对她说自愿来这里应官身时表现出来的态度，乔大小姐似乎已经能想象出来今天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既然难说就不用说了，那你就头前带路把我送到他们接应的门口吧。”她对丫鬟说道。
丫鬟应声“是”立即照做，为乔大小姐带路左拐右绕地带到了一个小门处，并为她把门打了开来。
首先入目的不是香玉坊的仆人，而是一口红彤彤的棺材，青天白日地红地扎眼。
丫鬟应该是胆小，快速地开了门对乔大小姐拜了拜什么也没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小跑着走的。
这就是她难以开口的原因，乔大小姐认为，她倒是一点都没怕，而是非常从容地由门内走门外，走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还围着这棺材转了一圈。
“啊？”“啊！”“啊！”
几声见鬼似的尖叫由四个小厮口内呼了出来。
正逢集日，原来就有十来个赶集的人围着这口棺材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这时被这四个抬棺的小厮几声尖叫又招引来了许多的赶集人。
很快，棺材附近挤满了人。
也很快，这些人开始对从县令大人府偏门里出来的这位红衣女子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这姑娘是谁啊？生的好标致啊。”
“这你都不认识？咱们这儿首富乔家的嫡长女乔锦凤啊。”
“她就是江南第一美女乔锦凤乔大小姐啊！”
“什么大小姐，现在是比贱民还不如的女乐，就是娼妓！”
“这么好看又一身温柔出尘气质的小姐，怎么沦为了娼妓了呢？”
“因为她犯了私通敌国细作透露我国国情的大罪！若不是乔家大夫人发现了主动去县衙自首，受到的罪责可不是她一个人沦为女乐这么轻了，只怕全家都得受牵连遭殃。”
“那好，乔大夫人做的好，大义灭亲是个明智可敬的好人！”
许多人为乔大夫人的义举拍手叫好。
“没想到外貌这样好的佳人却是个卖国贼，真不可以貌度人哪。”
叫好过后就是谩骂。
“对，卖国贼，贱人！这样的人应该千刀万剐，只是罚为女乐太便宜她了！”
“对，该千刀万剐！”
四周都是对乔大小姐毫不避讳的大骂声。
乔大小姐心里一阵冷笑，但并不是嘲笑这些不明真相的人，也没有把这些谩骂放在心上。
他们都是爱中幽国的善良百姓，她这样的想，但是也不代表她不反感这样吵闹的环境。
她原地着看等四个受惊吓的小厮，等他们缓过来一些后就打算离开这里。
过了一会儿，负责抬棺的小厮们已经没有害怕的迹象了，乔大小姐刚想跟他们说什么，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姐姐都这步田地了，已认罪接受惩罚了，你们怎么还拿这么难听的话欺负她？好歹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啊！”
人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然后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声源看去。
又一位姿容俊美的小姑娘出现在了大家的眼中。
是她，乔大小姐也顺声源看看，因为吸收了原身生前的记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是这具身子乔锦凤同父异母的妹妹乔锦秀。
呼啦啦，人们自觉地给乔锦秀让路，人群一分为二留了好宽的一条空地，她完全地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本与乔锦秀并肩而立的一名年轻公子，这时也不可避免地被暴露了出来。
霎时，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啊，江南第一美男加第一才子苏公子。”
“第一美女和第一美男都在这了，这下该有好戏看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俩下个月就成亲了吧？”
“是啊是啊可惜了，顶好的一门亲事，都被这卖国贼给搅了，如今两人再见面身份已经是天壤之别，看看他们说什么吧。”
“得看看，得好好看看。”
附近摆摊卖东西的摊主也不看摊了，干脆凑过来看。
越多好奇心强的人也凑过来看，不大一会儿，原本宽敞的一条街已经因为这里很多人的扎堆扎得水泄不通了。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擦亮了眼睛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位苏公子一来，要看热闹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乔锦绣见乔大小姐在这么多人当面的谩骂下，并没有表现出羞恼地哭嚎或为自己极力地辩解，反而是很镇定。
她愣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片刻后乔锦秀花容带着怒气地瞪了一眼刚刚咒骂过乔锦凤的几个人，然后伸出手来覆上身边男子的手，拉着他步履款款地径直来到了乔大小姐的跟前。
“姐姐，一别半月你还好吧？我听说昨夜你被张大人接来应官身了，你不会…”
她说到这里头稍稍娇羞地一低，空闲的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了乔大小姐的手。
乔锦秀脸上表现出羞涩难过与疼惜，话里也极尽地体现着关心。
温柔体贴举止优雅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乔大小姐不动声色地细看了一眼她，骤然就有一股子滔天的悔恨之念由心底生了出来，和她自尽临终之前的一模一样。
错把仇人当亲人，最终都是愧悔地自尽，她自己和乔锦凤的命运很相似。
乔大小姐对乔锦秀勾勾唇，并轻轻抽回了被她握着的手，表里不一口蜜腹剑，被这种人虚伪的碰触是真恶心。
老天是公平的，像她这种人迟早会遭到惩罚，乔大小姐坚信，就如同那个人一样，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去惩罚她的。
她身子恨乔锦秀，灵魂也是，虽然她没有给她带来直接的伤害，还为她占据乔锦秀的身子带来了机会。
但她就是讨厌这样的人，因为乔锦秀是个十足的恶人，真真是看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更不用说跟她说话，便把目光移开了，不去理睬她。
但是当她的视线无意间撞到乔锦秀身边的男子脸上时，忍不住一怔，心也随之猛然地一缩。
是苏牧云，乔锦凤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这种感觉太知道了，是情动的滋味，即便是原主的魂识已经不在，留下的身子也还是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可以体会的出她对他是有多么浓烈的感情。
不要再看，乔大小姐赶紧将视线移开，这只会牵扯到她想起洛云泽。
苏牧云与乔大小姐对视的第一眼也是控制不住地心疼，还把被乔锦秀拉着的手一下子抽回。
怎么回事？他见到这个女孩竟然会不受控？他想，但是因为他个性不屈非要做到控制好不可，并没有立刻将视线转移，而是将乔大小姐盯地死死的。
与此同时，一直偷偷密切关注两人眉目间微小动作的乔锦秀，心里也是不受控地一动，只是她的这种动可不是情动而是因为嫉妒所产生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