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云先生
“帕子?”
媚儿显然还处于惊吓状态,被这二人突然变大的声音又给吓了一跳,木木地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缓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问了句,“公子们来冥喜院不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了,这不是你邀我们来的吗?”
冷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只随便一个借口打发了
媚儿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媚儿虽不如世家女饱读诗书,但也是瞧过许多人的,你们不似外头那些假文人,他们摆着一副酸腐模样,却是心里比那粪水还肮脏,成日里写的都是淫词艳曲,想的都是灵肉欢愉,呸,都是一群衣冠禽兽。媚儿看得出,你们不属于这里,问我这事,一定也是有缘由的,不过媚儿不会问,因为你们不嫌弃我低贱还出手相救,媚儿的命是你们的,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一定告诉媚儿。于你们面前,媚儿还是第一次觉得像个人了。“
媚儿说着说着,两眼泛起了泪,却硬是忍着不留下,在那眶里打转了许久,被她一拂袖抹去了。
“媚儿姑娘如此重情重义,实乃我二人运气啊。那就劳烦将这帕子以及这冥喜院说与我二人听听吧。“
冷苏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媚儿倒了一碗茶水润润嗓,然后三人便开始一个讲两个听。
“说起来,我来这儿也不算时间太长,只是把我知道的说与公子们听了。我自小是生在青楼长在青楼的,我娘亲便是一个女妓,我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旁的出路。前几年无忧街兴起,我住的那条街生意一下子便不景气了,最后我那青楼妈妈把我和几个姊妹卖到了这儿便卷着钱回乡下了。“媚儿抿了一口水继续说,”这冥喜院吧,也是这两年才立起的新招牌,按理说吧,不应该这么出名,几乎全京国有权势的色鬼都知晓冥喜院,每晚都是门庭若市,全然不是一家新店该有的样子。后来在一位资历年长的姐姐口中,我才知道,这冥喜院实则是前朝未覆之前便有的,那时才是它最辉煌的时刻,不过这冥喜院当时不叫冥喜院,只有冥喜二字,相传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上到老板下到娼妓,都是身份贵重之人,他们会根据客人的需求把神女们送往指定的地方,然后再掐着点把他们接回去,这种模式像极了帝王宠妃,又碍于天家威仪,故比作冥喜,意为超越生死的快活。这些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手握权柄的大人物,而有传闻说,这些被送去的娼妓有一部分也是王公贵族,或被绑架或被威胁,反正都不是自愿卖身,但最终被玷污以后,要么自杀,要么隐姓埋名的活着。另一部分的姑娘则是从组织里抽调出的被客人亲点的,当然也是无反抗余地的,若是不从,便是毒打……”
“我猜,今日选中的,应该是你吧。“
沉默了许久的皓文君淡淡的问
媚儿无奈的默认了他的猜想,紧了紧牙关,“原是定的那琵琶女,可怎知她刚性的很,以命相逼也不肯去,冥喜院的妈妈看重她的才能,不肯伤了她,于是便有了今晚这出,想着让我屈从了,也好交个差。“
“可她怎得也不会想到二位公子会出现,许公子的家世镇住了她,与那位客人相比,许公子自然是更得罪不起的,不然我也没这么好命能从那儿脱了身。”
说到此处,媚儿又欲起身跪下,被皓文君慌忙扶起。
“如此行非你本意,你不必总觉得低人一等,若是有机会从良,便谋个手艺做些喜欢做的,也不枉这生了。”
“从良?”
媚儿从来没敢想过从良,因为像她们这种娼妓之女,在世人眼里便就是连牲畜都不如的卑贱东西,活该是一辈子卖肉过活,可这许公子竟让自己突然有了想逃离这一切的念头,也许真会有那么一天呢,自己也能瞧瞧外头的世界,像普通女娘一样过普通的一天,哪怕只一天,自己都是满足的。
“媚儿姑娘,那你前几日有没有留意到一位使臣模样的男子来过这儿。”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也没听到什么关键内容,冷苏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直切入主题。
“使臣?”
“对,是边国派来议和的使臣,此人是一位归俗的和尚,左手处有一串念珠。大概这么高。“皓文君一边用手丈量一边尽可能把特征说的细些。
“和尚……呀,却是有一位穿着怪异的人手持念珠来冥喜院,不过那人不是来做嫖客的,是来见人的。“
“见谁。“
“云先生。“
媚儿说的云先生是这家冥喜院的幕后老板,也是冥喜组织的头目,不过从来都没人见过此人长相,他平日里也少有出入冥喜院,所以知道的姑娘也只是唤一声云先生,是个存在于话语里的人物。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来找人的。“
冷苏不解
“因为他拿着盖着喜印的帕子,来冥喜院的客人都知道,若是要进店,必须有冥喜院特制的帕子当作请柬才能入院,而若是要找云先生,必须得有盖着喜印的帕子才行,会有专门的人验明真假,再将人带去。我那日正巧路过,就瞥见了。“
“那你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会谈嘛。“
“不知,不过听那姐姐说,冥喜院的构造复杂,旁人只看得到露于表面的屋舍,但实则地底有千般密室。“
“你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这姐姐是何许人也,可否引荐一二。“
媚儿听冷苏要见那姐姐,突然面露难色,双眉紧蹙,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得,你这姐姐有何不便嘛。“
“只怕是要让二位公子失望了,我认识的这位姐姐,去年的时候,便抱病离世了。”
“死了?”
“嗯,我当时也只觉着突然,她平日里身体也好着呢,可不知为何,一天早晨,突然几个大汉进了她屋子,用草席给她裹着带了出来,连丧事都没有,就活生生没了。”
媚儿讲着讲着忍不住肩膀耸动着无声抽泣起来。
“可惜了。”
“就没有别人了解这冥喜院的了嘛?”皓文君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又断在了眼前,若是使臣不能找到,恐怕岳岳要有大麻烦了。
“对不住二位公子,媚儿实在没能帮上忙。不过你们若是有意要问,也许可以试试去找找乙二。”
“乙二?”
“嗯。他是这冥喜院的一个打手,不过他和旁个粗鲁的不同,他待人温顺,私下里帮过很多姑娘,而且他还是冥喜院妈妈的义子,说不定能从他那儿问出些什么。”
皓文君一听还有希望,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被一旁的冷苏拦了下来。
“皓文兄,切莫心急,这乙二又不会跑,眼下我们还得先把戏给演完。方才我听到些动静,我才,外头有客人需由你我接待。”冷苏压低了声响,示意皓文君慎言。
皓文君仔细地听了听,果然屋外多了几个不熟悉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与冷苏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又看看媚儿,她也明白了意思,于是三人立刻开始了即兴表演。
“哎呀,许公子,你弄疼人家了啦。”
“媚儿你别动。”
“冷先生,你干嘛啊。许公子你看他。”
“媚儿姑娘见笑了,我与公子情同手足,同吃同寝惯了的,自然,也是不分彼此的。”
“哎哟哟,这我可怎得吃得消哟。哎呀……”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一句的,把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的老鸨和两个打手听的是面红耳赤臊得很。几人慌忙从屋外撤走了,边走边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宰相的儿子,就是与寻常男子不同,这行房之事都如此的别出心裁。
等外面人走光了,皓文君等人才住了口不再演,你瞧瞧我,我看看他,三人不约而同的乐了,方才那些虎狼之辞,若是放在平日里,是断然说不出口的,但刚才的情形,着实是让人逞够了口舌之快,尤其是听到偷听的人推推搡搡的逃跑时的声音,想想都觉得有趣。
“媚儿姑娘,方才得罪了。”
“不打紧,也算是能帮到二位公子。”
“冷某猜到他们会怀疑我们此行的目的,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媚儿姑娘不怪罪便是谢天谢地。”
“冷先生行思缜密,媚儿只能是佩服的,时候也不早了,这冥喜院二位就不要多待了,乙二那儿我会替公子去问,明日戌时,在此碰面即可。”
媚儿并没有多留他们,反倒是催赶着他们赶紧走,今晚找到使臣怕是不现实了,只能是听她的明天再来了。皓文君嘱咐了媚儿小心便同冷苏一起走了出去,边走边不忘假装醉解的样子,以免引起怀疑。媚儿默默地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二人远去,直到消失在大门处,才回了房。
出了无忧街,冷苏见皓文君一路不语,便主动搭话
“本以为皓文兄是厌恶这群风尘女的,却不知你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不过是可怜罢了,堕落至此,也非她本愿,更何况还需依靠她获得使臣的消息,即便逢场作戏,也是要做的。”
“啧啧啧,薄情,皓文兄果真是个薄情的人……”
皓文君顾不上回答,脑子里只有怎么能早点替岳岳找到解决此事的办法,薄情也罢,假意也好,反正自己并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