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鬼为友

　　黄兴这个人最骄傲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和参与了辛亥革命的黄兴同名；第二件，就是和鬼交上了朋友。他开始并不知道人死了确实可以变成鬼，还对大人说什么没有鬼一类的事情信以为真言听计从。他也曾天真地对半夜碰鬼一类的事情表示鄙视和不屑一顾。直到他在晚上放学的时候在路灯下看到了两个月前莫名其妙死去的同桌。

　　当时黄兴的脑子里如同一台搅拌机一样，他的脑细胞碎尸万段，脑浆作为润滑剂在头骨中调和。作为与他很好的哥们儿，那个鬼同桌并没有吓唬他，也没有把他的头皮剥下来吸脑髓，而是即刻消失，一个小时后在他写作业的书房里猛然出现，把正在享用方便面的黄兴吓得让方便面从耳朵里喷了出来。

　　黄兴仗着自己是该鬼生前的朋友与之套近乎，想以此缓解一下气氛。当时那鬼就跟没死一样和黄兴继续勾肩搭背地聊天。当该同桌的手穿透他的肩胛骨时，他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坚挺起来。然后黄兴装作不在意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该同桌名字叫做徐狐。徐狐告诉他，他在回家路上买了一瓶矿泉水来喝，结果被那瓶水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是要毒害别人的，结果把他毒死了，他回到家以后就感到了剧痛，仿佛肠子被一寸一寸的从嘴巴里拽出，顺着赤道环绕了一圈。接着他口喷鲜血就死了。

　　他变成鬼以后非常的不甘，因为本来要死的应该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倒霉蛋。他在看到父母哭得肝肠寸断之后想要找到下毒者。他来到之前的便利店，保持隐身状态。他这才发现原来鬼到处都有，不分昼夜。小店的老板在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只鬼还趴在他的肩膀上共享。快要达到精彩部分时，系统提醒该店主需要续费VIP。那店主骂骂咧咧地把手机往脚下一扔。那鬼也老大不高兴。

　　他和鬼们说明了来意。有一只鬼说道：“之前卸货的人没有任何动作，我敢担保。每天来的卸货者是同一个人，你可以咬住他的汽车跟去，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实际上我们死了以后才明白，变成鬼是多么好的事情。”一个鬼感慨道，“如果以前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我绝对不会回答你。人死了，反倒明白了不少道理。”

　　他又问：“那那辆车什么时候能来？”

　　“明天早上。”

　　“我们变成鬼了，有没有穿越时间的方法？”

　　“没有。”一个鬼给新人扫盲，“万物都遵循宇宙规律，鬼也一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地狱是有的，地上一天，地下一年。”

　　“什么？”他觉得新鲜，“那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有没有？”

　　“没有。根本不存在仙境。在人间地狱和真正地狱中你都没法超越时间，只会在地狱中得到时间的煎熬。”一个鬼说道。

　　“那我只能在这等着？！”他着急了，“我还得……”

　　“急什么呢？凶手一晚上又死不了。实际上我和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不用着急，”之前给他提供线索的鬼开导他，“人死了以后与地球共生，人活着疲于奔命，过了一辈子都在忙忙碌碌，还不知道在忙什么。死了才好，不用着急，每天和新人们交流交流，互换思想，不是乐事一件？实际上死了你才能有自由，活着只是活在别人给你圈定的那一块地界，你永远也挣脱不出去。”

　　他投桃道：“难道你们不觉得无法和亲人交流很郁闷吗？”

　　那只鬼报李：“当然不会。你家族从秦始皇时期到现在都没死过人？那你怎么说没有亲人呢？亲人多得很，你还能和你祖先聊天，明白明朝的皇帝抠脚的动作如何。我听说隋炀帝老先生当年就喜欢抠脚，抠完脚还……”

　　他感到恶心，但他的肚子里空，吐不出来，只好打断：“不好意思，我对皇帝的私家生活不感兴趣。隋炀帝不也已经变成鬼了吗？”

　　“他对人类影响太大，被锁在地狱内。如果是好皇帝，阎王不会让他们留在世界上的，基本上都投胎了。”

　　“我们没有投胎的机会？”

　　“有。如果你干的坏事儿不小，那就剥夺你的鬼身自由，罚你去当人。这算《地狱刑法》里的一条。”

　　“真有意思，当人算是一种刑罚。”他若有所思的回忆起在学校里老师教的人类制定的刑法。

　　“他们不知道有鬼，不然还得立一个《治安管鬼法》。人类干什么都喜欢约束别人。”那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一直和那些鬼聊到第二天早上，越聊越投机。他头回感受到了不用睡觉的快乐。有鬼告诉他，鬼的移动不需要介质，只要你想就能快速移动，甚至达到光速。“那时候你就飞出太阳系了。”他想到在考试的时候自己在操场上考长跑的时候累死累活的模样，不由地感受到了身为鬼的快乐。

　　那个卸货的终于来了。他依依不舍的与鬼们告别。给他提供线索的那只鬼有意帮助他，他跟着他一块儿上了车。

　　后来，货车上的一只鬼告诉了他真相。车上的一个人对他说，出场的时候有一箱矿泉水生产有误，融入了半罐84消毒液的原液，每一瓶中有三分之一的液体不是山里的原产品。于是他在一些资深鬼们的教授和帮助下催眠了警察，迫使他们去那家矿泉水厂查证据。然后再调监控。案子破了。

　　局长一直没想明白这位警长的直觉为何如此敏锐。

　　听到这儿，黄兴的下巴已经在地上待了三分钟，唾液腺早已不受大脑控制，口水流了一地。鬼友徐狐提醒他把下巴收复。这个时候，黄兴的父亲步入书房。

　　黄兴险些儿喊叫出来。

　　黄父根本没看到鬼。

　　他走进来，问：

　　“地上这水……”

　　“刚才泡面的时候把水撒了。”黄兴的临场应变能力出类拔萃。

　　“别忘了拖。”黄父提醒道，“还有，你把面塞到鼻子里去干什么？还不拿出来！”

　　黄兴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里也有方便面拖出来。他鼻子一吸，面条重新回到消化道。黄父摇摇头，说道：“这样对肠胃不好。”

　　这个时候徐狐悄悄在他耳边问道：“这是你爸？从来没见过。”

　　黄兴回答道：“是的。”

　　黄父以为黄兴在回应他，一瞪眼：“知道还往鼻子里吸！”

　　黄兴赶紧澄清：“我不是在回答问题。”

　　黄父满脸狐疑地看着黄兴周围的空气。

　　过了半晌，黄兴终于把泡面掠夺完毕。黄父开口：“抓紧写作业！”

　　黄兴忙不迭拿起笔来，恨不得把纸在一秒内涂满。黄父满意地端走了方便面的纸盒子。黄兴不得不说，经过他父亲的调制酱料泡过的面的确比普通方便面美味。

　　徐狐说道：“作业我可以帮你写。”

　　黄兴的眼珠子兴奋地冲出眼眶，把眼镜一直逼到墙上，然后在屋子里进行了周转运动，最后完璧归赵。

　　黄兴很有生意头脑：“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如果有才好呢。我活着的时候你帮我打扫过54次卫生，一年才五十二个星期呢，况且还有寒暑假。你现在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我会帮你。”

　　“哇，你这个人够义气，没话讲！”黄兴趁热打铁。

　　黄母走进来：“你在和谁讲话？”

　　黄兴编造事实：“我在回忆《大话西游》电影台词。”

　　黄母瞪眼：“不好好写作业整天想什么！”

　　黄兴脱胎换骨：“我已经写完了！”他把徐狐的战绩与母亲分享。

　　黄母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