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不知天高地厚,稍有些实力,意志稍稍坚定一些,就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妄图逆转颓势,殊不知,实乃愚蠢之极!”
“从你挥剑的一刻,我借此在你身上种下噬魂咒,就注定你的一切都会化为我的养料。”
“接下来,你的肉身会化成供我行走人间的傀儡,你的骨,你的血,你的魂,也都将沦为我口中食。”
景楠头脑昏沉,能清晰的感知到,体内人面精神意志剧烈波动,越发强横。
耳边嘶声冷笑愈发猛烈,一股股凶煞念头涌动,比之前更加凶狠,彷如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神。
景楠心中知晓,人面意志之所以会说这些,目的无非两点,一是想打碎心防,趁虚而入,二则是想要看他无助~疯狂嘶吼的狼狈模样。
身后,道道细小血雾窜入肉包,消失不见。
在短短时间内,肉包已经血雾尽数吸纳,滋养长至拳头大,看上去晶莹如玉,绽放血色光彩。
“纵然生出一些变化,但都躲不过结局,现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增痛苦,垂死挣扎罢了!”
见景楠还是沉默不语,又感应到其心境巍巍如山岳,不可动摇。
人面不禁恼怒,喝道:“看你能撑到几时···“
无形的精神意志爆发,卷起血色红光瀑散,环绕在景楠周围。
这一瞬间,庞然的精神压力汇聚下他的身上,沉如山岳,镇得肉身难以动弹。
人面的自负并非是没有道理,面对诡异的精神压制~寄生秘法,换做他时,景楠定然书避其锋芒,再做计较,然而此时已无退路,唯有死中求生,觅得那一线生机。
嘭的一声闷响,回荡在溶洞内。
如山如海的精神力量,碾过筋骨,轰击五脏六腑,打的景楠大口大口吐血,肉身肌体龟裂,鲜血喷溅飞洒。
眼前血红一片,顿感体内泛起阵阵凌迟痛感的景楠,意识到局势进一步恶化。
肉身止不住的颤抖,精神碾压下,筋骨咯吱作响,仿若随时都会碎裂。
即便如此,景楠还是倔强的榨取气力,挺直腰杆,杵剑而立,这一幕落在人面意志眼中,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强弩之末,只要吃了你的一切,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人面贪婪大笑。
浑然未曾注意到,景楠眼底暗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讽。
他微微仰起头,眼中血月流转,倒影出似汪洋倾泻而出,肆意喷薄,充塞溶洞的血色光芒。
狂风浩浩,吹得尘雾滚涌,发丝乱舞。
置身于血色光海中央的景楠,不发一语,缓缓举起一只手掌。
此时此刻,景楠额头青筋鼓起扭结,冷汗沿着面颊滴落在地,就这么一个平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于粘稠沉重的精神压制当中,亦显得格外吃力。
五指散开,下一瞬猛地握紧。
轰隆···风雷炸响,血色光海翻腾;剧烈颤动,荡起层层涟漪。
景楠双眸微闭,凝神静气,敛起杂念。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就如彼时此刻,稍有不慎,就是神智消亡的风险,反之亦然。
“你想杀我,我就打死你。”
“你想夺取我的肉身,我就以肉身为樊笼,反向炼化你的一切,为日后修行的养料!”
景楠作了一个简单的抉择,眼眸豁然睁开,瞳中光芒亮起,猩红如火,熊熊燃烧。
高举的手,拇指收拢,其余四指并起化拳为掌,掌心稍稍倾斜,劲力吞吐之间,震荡空气,响起金属颤音。
声若嘹亮剑吟,景楠观想胭脂剑,三尺青锋寒光闪耀。
唯有自身可见的剑影与臂掌重叠,纯粹真气勾动心神之力,强盛精神修为和肉身统合,化作一剑,手掌翻转,这一剑斜斜斩出,和血色光海碰撞在一起。
仅仅只是刹那光景,狂暴的劲力夹杂着不屈精神,掀起风暴浪涌,向外扩散。
景楠眼中火光闪亮,疯狂催动截经,心神与人面意志的对抗,稍逊一筹,有些落入下风,可对方想要抹除他的神智,同样也非易事。
脚下地面爆碎成齑粉,融入气浪,随之席卷散开。
场中,景楠身子前倾,形似石塑一动不动,一手杵剑立身,一手化掌斩落,只是落到一半,便感觉到四周血色光海,泛起阵阵阻力,难以下落。
好在这一击剑掌,纵使未建全功,劈开血色光海,可其中蕴藏的心神劲力,逆流而上,轰开一小片足供喘息的小小空间。
感到肉身宛如卸去沉重枷锁,骤然轻松的同时,景楠呼出一口长气,心知只要接着维持这个姿势,心神不动,就能维持周身无形屏障。
气劲心神与血色光海对轰之下,劲风消歇,浪潮渐平,一切都似在如今趋于平静。
“只是这样,还能坚持多久?”景楠自问。
血色光海风平浪静之下,酝酿着更大的风暴,景楠能撑过第一波,随后还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波,他又能抗下几波呢?
他所能依仗的唯有自身,可心神也罢,真气也好,都有耗尽的一刻。
到时又该如何破局?
尘雾回落地面,溶洞归于死寂,除却波光粼粼的血色光海,狼藉的战场中心,景楠不动如山,定住风波···一切都似未曾发生过。
血色光辉,凝练如水,罩住景楠身形,心神之剑支撑之下,精神压制造成的禁锢之感削弱许多。
他双眸火光摇曳,精神战场由体外,转移至体内,心神之力与对方交锋交融,斗的热闹。
人面占据上风,见景楠眉宇间不见丁点急躁,心神尚未路痴破绽,不由暗道:“在我精神侵扰压迫之下,他居然还能维持自我,此人心神还真是罕见的强盛坚韧,还不知能强撑多长时间,我也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否则···”
需知,按理来说,以它爆发的精神手段,换做其他行古路的暗劲修行者,早已心神崩溃,肉身陷入失控,哪能缠斗到如斯程度。
它并非畏惧景楠,而是担心久等不利,迟则生变。
想到此处,念头引动之下,血色光海掀起波澜,来回激荡。
摄人杀意,充斥景楠心间脑海,扰的五脏六腑剧颤不休。
变故骤起,景楠心感“来得好“,登时想也不想,剑掌抽回,摄回心神之剑。
无形屏障没有心神之剑作为支撑,立时在轰隆巨响中粉碎,血色浪花再无限制,一股接一股,倾落拍下。
望着呼啸而来的血浪,景楠稍作犹豫,还是选择以肉身硬抗,而非施展心神之剑做支撑,卸下压力。
血浪滚滚翻涌,淹没景楠。
没有预想中磅巨压力镇压的肌体开裂,丝丝缕缕的血色光辉在接近肉身的刹那,化生成细小血丝,自四周蔓延过来,缠绕上肉身,顺着裂口钻入其中。
“咳咳···”
景楠捂着嘴,还是止不住发出阵阵咳嗽声。
眼前光景,愈发模糊,殷红无比。
血腥味飘起,弥漫在溶洞内,鲜红的血,自口鼻眼耳流淌而出,染红手掌,透过指缝连成一条条血线,滑落在地。
伴随着血丝不断地渗入,肉身像是被无形巨力拉扯,一点点碾碎,无法用言语简单形容剧痛接连席卷开,那足以让人精神陷入癫狂的痛感,使得景楠面色狰狞,身子急剧颤抖。
胸膛起伏,他大口大口喘息着,那种远超他人想象的疼痛,竟让他忍不住生出想要放弃的念头。
极致的痛苦之下,有想要放弃的念头并不奇怪,可很危险。
感应到这一点放弃念头的生出,人面意志抓紧机会,精神变化成毒龙,肆意撕咬啃食着景楠的神智。
现今不同先前,假若是初始时,这种精神攻势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可此时在人面的感知里,景楠的意识正在和它拉扯,虽稍弱一些,还是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随着血丝侵蚀肉身的剧痛,带来的精神压迫,使得景楠的心神防线渐渐薄弱,也就给了人面可趁之机。
就宛如利刃撕开纸张,人面狂暴的精神之力,在景楠构造的心神防线上,切开了一道口子。
旋即,那一点放弃念头连带着种种其他邪恶念头,在人面精神的影响之下,急速放大,化成无形风暴肆虐,影响着景楠的认知。
他的神智逐渐昏沉,眼中血月淡去,露出茫然神色,他垂下头,盯着地面,心中认真的思量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种情况,究竟是要先举起左手,还是举起右手?
放在往常,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想也不想就能给出答复。
可是,此时非彼时,心神激烈交锋之际,种种恶念混杂所化的风暴卷席狂啸,无可避免的让景楠的思绪深陷混乱,神智产生错乱。
恶念在人面意志加持下,竟变得极端恐怖,一时暴涨至和本体心神念头不相上下的程度。
在这过程中,人面从始至终所做的,都只是重重推了一把,就让景楠本体念头和恶念陷入内耗,相互厮杀,磨损心境神智,而肉身也似受到深度影响,垂下头,眸光木然的看着地面,嘴里不时嘟囔着:“左···右···左···右···后左···先右···”
体内又传出几道砰砰撞击声,现今在人面感知中,景楠的心神受到混杂它精神之力的恶念污染,纵然此时还未轻易击溃,可也遭受重创,只需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神智自然会消磨殆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比我预计的要难缠一些,在我的压制之下还能反击,确实让我感到惊讶,不过···没关系···不论你自身的意志也好,有什么秘密也罢,最后都该写不了你溃败的事实。”
嘶哑笑声回响,人面意志不知晓景楠还保留着多少理智,能否听清它的挑衅,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景楠的心神再也支撑不了多久。
在它眼中,先前略显僵持的局面已然打破,胜利曙光无疑是落在它的身上。
接下里,它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耐心,以及再轻轻推上一把,就足以让敌人万劫不复。
人面意志勾动血色光海。
瞬时,血海沸腾,气泡啵啵破碎,释放出一根根血色细丝,飘荡着伸向景楠。
数不尽的血丝,皆是人面意志的触肢,彻底掌握链接这肉身的关键所在。
猩红的血丝覆盖肉身,彼此缠绕着,延伸着,沿着裂口,尖端没入肉身,那充斥溶洞的血色光海,渐渐缩小,直至最后一缕细丝钻进裂口。
那血色光海本就是人面精神意志所化,初显时,充盈溶洞,看似大而广,实则有些华而不实,如今被压缩到极致,化成血丝触肢,方才显出真正作用。
毫不客气的说,如无这血色细丝,人面顶多只能吸干景楠,吞噬干净,却绝无法逃离此地。
“众生无苦,奉吾为主,今献汝身,视吾为尊!”
“众生无苦,奉吾为主,今献汝身,视吾为尊!”
“众生无苦,奉吾为主,今献汝身,视吾为尊!”
······
血色宛如活物,在景楠体内撕裂血肉,穿透骨骼,彼此纠缠着,尖锐首端深深扎入肉身深处,末端连接着绽放暖玉光彩的血色肉球。
人面意志嘶哑嗓音再一次响起,诵念着咒语,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
洞内,尘雾漫天,滚滚涌动。
飞扬的沙雾中,景楠肉身垂首顿在原地,双眸合闭数息后,霍然睁开。
眼中火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水波流转的猩红血光。
只见他摆动手足,活动身体,向前尝试走了几步,这略有动作,便马上显出异样,动作僵硬滞涩,恍如戏剧中被随意摆弄的木偶,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血光荡起波纹,以人面意志为主的景楠感受着肉身当中泛出的澎湃生机,鲜活的血肉气息,眼神顿时流露出贪婪迷恋,其心中一动,合上眼,呢喃道:“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永除后患!”
血丝蔓延,侵入肉身,蠕动间,炸开血肉,露出隐藏在殷红血肉下的脏器以及森白骨骼,崩裂开道道细小裂缝,遍布肉身,使其远远望去,彷如破损严重的布娃娃一般。
猩红纤细的血丝,于肉身体内弥漫增殖,搅碎血肉,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刺耳颤音,以血丝为媒介,极短的时间内,人面意志随之散入四肢百骸,占据肉身主导权。
“暂时,还不能让这肉身死去。”人面意志低语,想到只差一步,就能重获自由身,不由得露出愉悦笑意。
当其自语时,血丝再起变化,纤细血色蠕动蔓延,两段彼此勾连缠绕,竟将肉身从近乎要损毁的破损模样,粘连在一起,此时看去,就如同变成了一具密密麻麻红线缝合的古怪尸骸。
它还需要肉身作为承载自身意志的载体,精神扫过肉身,当确定肉身暂无生命之危后,所有精神完全投注如体内,势要扫清一切隐患。
可纵然为即将垂手可得的自由,感到狂喜,人面意志还是没有大意,维持住理智,留存一些忌惮。
不知为何,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事到如今,想来他也没了其他手段,不足畏惧。”想了想,人面摒弃那些不安心思和忌惮心思,自负的讥笑几声,精神凝练成一束,就往景楠剩余的心神冲去。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定格。
骇人的精神意志,似翻滚的雷云巨兽,迸发出耀眼血光,隆隆作响,疯狂的在肉身体内肆虐狂啸。
体内,闷雷滚声炸响,肉身震动,无形波动散溢疯卷,一寸寸犁过地面,粉碎石块,化成粉尘弥漫。
二者心神碰撞,形似雷云巨兽的人面精神践踏而过,滚滚怒鸣之下,在它的感知中,景楠仅剩的心神急速崩塌瓦解,而后被鲸吞入腹中。
人面意志紧闭双眸,精神与景楠心神卷动,一点点熔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