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在忱音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剑客再次来寻她了。
黑衣剑客蹲在屋顶上,透过揭开的瓦片看去,只见忱音穿了一袭蓝衣,正端着茶杯坐在窗前出神。
此刻,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宁静。
剑客静静地观察着她,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忱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屋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剑客心中一紧,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忱音轻声说道:“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杯茶呢?”
剑客微微一愣,随即跃下屋顶,落在了忱音面前。
那深浅不一的蓝色,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清冷。忱音理了理自己的广袖长裙,裙裾上绣着的青鸾逐月纹在微光中流转生辉,仿佛将一池春水与夜空星河皆织入了衣间。
微风穿堂而过,吹动檐下铜铃轻响,也撩起她鬓边几缕青丝。
她倚窗而望,目光越过重重飞檐,落在远处朦胧的山影之上,似在追忆前尘旧梦,又似在等一位久未归期的故人。风拂过回廊,送来一缕幽兰香,与她袖中暗藏的沉水香交织,氤氲出几分旧年光景的气息。
“如果你的办法行不通,你打算怎么办?”黑衣剑客看着愁眉不展的忱音,莫名觉得有点儿心疼,那目光中似有若无的温柔,像是春日里悄然融化的溪流,无声却又有着别样的韵味。
“如果到最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我就只能,亲自替姐姐去和亲。”忱音斩钉截铁道,话语里的决绝让黑衣剑客心猛地一揪,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黑衣剑客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那情绪里夹杂着一丝慌乱,像是害怕忱音真的踏上那未知的和亲之路,从此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一般。
他早就听闻忱音与她姐姐感情深厚,如今见她如此坚定地想要替姐和亲,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同时也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将她护在身后的冲动。思忖片刻后,他沉声道:“此事并非没有转机,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别的法子。”
他的眼神在忱音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多了几秒,那目光中似有热切的光芒在闪烁,却又被他努力隐藏起来。他的世界叫做江湖,他也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一直认为,忱音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有太多交集。
忱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抬头望向黑衣剑客,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真的吗?你有什么办法?”黑衣剑客被她的目光注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微微别过头,掩饰住内心的慌乱,随后又迅速调整好状态,轻轻点了点头。
良久,他才开口道:“与人相交无外乎投其所好,我听说,那些外族人喜好音律,不如我们找一位擅长音乐的女子,代替你姐姐去和亲。如此一来,既能满足邻国的需求,又能让你姐姐免受远嫁之苦。”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忱音的脸庞,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反应,那眼神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像是希望这个办法能得到她的认可,从而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能更重一些。
忱音听后,摇了摇头——这不还是找人替嫁吗?就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短时间内,要去哪里找这样一位女子呢?况且,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会愿意为了家国大义而去和亲吗?
黑衣剑客看着她那担忧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想要抚平她眉间忧愁的冲动。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轻柔而坚定地说:“此事交给我来办吧。我有一位好友,精通音律,且心地善良,我相信她会愿意为了国家的安宁而做出牺牲。”
他的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仿佛想要拉近与忱音之间的距离。
忱音看着黑衣剑客坚定的眼神,心中虽然担忧,还是感激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希望你的办法能够成功。”黑衣剑客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阳光洒在他心上,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微微扬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的,为了你,也为了两国的安宁。”那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想让忱音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忱音轻执青瓷茶壶,热雾袅袅,如烟似梦。身畔一炉沉香燃尽余韵,月华如练,洒落肩头,仿佛为这静夜披上了一层银纱。庭中老梅虬枝横斜,暗香浮动,随风潜入襟袖,沁人心脾。
“忆昔年,君曾仗剑江湖,踏雪寻梅,可曾见尽天下风流?”忱音转移了话题,看着他眸光远眺,似穿云破雾,回望旧日山河:“曾过江南烟雨岸,醉卧桃花间;亦登塞外孤城,听羌笛怨杨柳。然千山踏遍,不及今夕一盏清茶,胜却人间无数。”
言罢,举杯相敬,茶香与月色交融。
他们谈江湖恩怨,论诗词风月,说那前朝遗事,也叹今世浮生若梦。夜阑人静,唯闻檐下风铃轻响,如诉如歌。偶有落叶飘坠盏中,忱音不恼,只以指尖轻拨,笑曰:“此乃天公作美,赠我茶中一叶秋意!”
直至东方微白,晓星隐现,霜露渐重。忱音起身,执灯相送。步过回廊,影落池中,如画中行。晨光初露,庭中残茶未冷,余温尚存,似那未尽的情谊,在蔚蓝长河中静静流淌,不息不休。
良久,忱音轻叹一声,声若清泉滴石,转身归座于绣榻之侧。手中素绢未歇,银针穿梭,正绣着一枝寒梅——那梅枝斜逸,似有傲雪之骨,花瓣将绽未绽,恰如她此刻心绪,含而不露。
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目如画,眸光清冽,似寒潭映月。
忽而,远处传来更鼓三声,夜色已深。
忱音搁下针线,执起案上的青瓷茶盏,轻啜一口微凉的茶水,低声吟道:“蓝水凝寒不染尘,孤影凭栏望故人。一针一线皆成忆,怕见明朝又逢春。”
言罢,她将绣好的梅枝轻轻折起,藏入锦囊,置于妆匣最深处,仿佛封存了一段不愿示人的心事。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辉如练,覆于屋瓦,也覆于女子那一袭天青色的旧梦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