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女士，是这里吗？”许戈身手矫健地跳上了路边的一块岩石，以手作檐向前方眺望着。
不远处青黄的环绕中，依稀可以瞧见几栋歪歪斜斜的平房。
这里说是在金水村的“隔壁”，但是连平坦的道路也没有，车也开不进来，一行人徒步跋涉了一个小时，才算是看到了地头。
吴梅平静地点了点头：“前面的山坳就是。”
她不用像许戈一样登高望远就能分辨出现在的位置，虽然她也有二十年不曾踏足过这里了。
闻言，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许戈也有些庆幸，他在出发之前心念一动带上了吴梅，要不然他们恐怕直到天黑都摸不到地头。
短短半日，吴梅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但她的腿脚依然强健，走在山路上也能健步如飞，让试图搀扶她的孟圆无从下手。
许戈侧首瞥了她一眼，吴梅并不是瘦小干瘪的老人，她虽然个子不高，但肩膀很宽，腰肢粗壮，否则二十年前她也不能独自拖着院长的尸体翻过山头，埋在金水村的老杨树下。
秦濯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这里确实可以说一句与世隔绝。”
许戈点了点头：“据说莹心福利院一开始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搬到了山里，但在建国之后，他们就应该全员搬迁至宁湾西路的旧址了。”
目的地越来越近，秦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委婉道：“这里……委实不是可以居住的地方。”
如果说金水村是一个荒村，但村中大部分的房屋还是保存完好的，那么这里只能称一句“废墟”了。
许戈冷笑道：“这里本来就不该是居住的地方，早在几十年前就应该废弃了！”
城里的莹心福利院有多光鲜亮丽，就映衬得山里的分所有多肮脏丑陋。
“都四散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许戈看了眼手表，吆喝道，“争取在天黑之前结束。”
众人轰然应是，然后四散而开。
秦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许戈身边，他看得出来许戈不愿意与他多谈那名神秘枪手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那个杀害宋展的凶手……你有头绪吗？”
许戈瞥了他一眼：“我应该有什么头绪么？”
这话回得有些不太客气，秦濯没有计较他的态度，继续问道：“那个现场，那把枪……我不信你不觉得眼熟。”
许戈挑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一把枪而已，关键的是谁才是那名开枪的人。”
秦濯微微一怔：“许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啊啊啊”的惊叫，以及“噗通”一声闷响。
许戈瞬间换上一副无语的表情，大步流星地往出事的地点走去，边走边喊道：“小孟，你又怎么了？”
被丢在原地的秦濯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许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孟圆正站在一个接近两米深度的大坑里，她是一脚踩空摔下来的，虽然没有受伤，但灰头土脸是免不了的。
此刻她正满心懊恼地看着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机，她才换了不到两个月啊啊！
她以后再也不带新手机出外勤了！
头顶忽然传来了许队的声音：“我去，小孟你一脚踩出了个啥？！”
孟圆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这似乎不止是一个深坑那么简单。
又是一声轻响，许戈灵敏地跳了下来，他伸手将孟圆身后的树藤、杂物等拨开，一个圆形的洞口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
孟圆惊讶地瞪大双眼：“防空洞？！”
头顶传来秦濯轻飘飘的声音：“莹心福利院为了躲避战乱才搬迁到这里的，修建过防空洞倒也正常，不过……”
“不过从它的状态来看，直到近几年都曾使用过。”许戈沉沉地接过话头，“走吧，我们进去瞧瞧。”
秦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我守在这里。”
许戈点了两个人和他一起进洞，孟圆顾不上哀悼她的新手机，忙忙地跟了上去。
秦濯站在坑边没等多久，也许五六分钟，也许还要更短，一颗银灰色的脑袋就从洞里探了出来。
他微微一怔，正欲说话，许戈已经扯着嗓子叫道：“老潘呢？老潘来了没？”
对于市局的法医主任潘文，秦濯一向久仰大名，听见许戈去而复返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法医，他亦不由得心里一沉：“你忘了？潘主任在金水村，没有跟过来。”
许戈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连额角的青筋都紧绷得十分显眼。周珉和孟圆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后钻出来，三个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黑沉。
“你们省厅的法医呢？”许戈又问。
“我马上通知他们过来。”秦濯答应一声，接着问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里面有十几副骸骨。”回答他的是孟圆，这位年轻女警察的声线有些发抖，“从身形看，他们都是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
许戈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我现在明白宋展为什么要杀死院长，吴梅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包庇他了。”
……
左鸿雪有些暴力地将门“砰”的一声推开，惊得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过来。
任飞城低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两名同事先走，待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左鸿雪两个人后，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门带上，又从茶几上挑了一只干净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左鸿雪沉默地接了过来，她将小小的茶盏托在指尖，滚烫的温度透过瓷杯一点一点传导至她的指尖，逐渐留下一抹灼人的热意。
“秦濯和许戈回来了吗？”她问道。
任飞城摇了摇头：“小秦刚刚电话和我汇报，他们在金水村隔壁的山坳里有了重大发现，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
左鸿雪将那杯依然滚烫的茶放回了茶几上，她一向冷硬的神情出现了丝丝龟裂：“我们失去了和001号最后的一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