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自出生起,就从未见过母妃,他从小是父皇亲手养大,父皇说,母妃是他一生挚爱,他最后悔的就是把母亲带回宫里。
红山茶应该开在漫山遍野,美丽热情,随风绽放,一旦移植深宫当作娇嫩的玫瑰,是活不长的。
于是父皇将母妃葬在了她的家乡,每年临近母妃祭日,父皇总是带着赵琛,以巡游为名,回去祭拜。
那年皇上带着赵琛,却遇到了刺客,赵琛慌乱之中和巡游人马走散,皇上龙颜大怒四处找寻。
赵琛醒过来的时候,躺在河滩上,中午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他眼前还是一片茫茫,迷糊间听到清脆的童声
“小哥哥,你醒了阿,要不要喝水。”她跪坐在地上,将赵琛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把水袋放在赵琛嘴边,赵琛动动干裂的唇,一股甘泉沁入心脾。
“你是不是说不出话呀,你呛水太多,伤了嗓子,我收网子的时候把你拖上来的,我爹爹已经去村子找大夫来救你了。”赵琛只能点点头,其实他想知道小女孩的名字,以后好报答她。
赵琛躺在她膝上,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只听到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喊着“阿婳,阿婳,快回来把大夫扶起来,大夫摔倒了。”
赵琛醒过来时,父皇正握着他的手,满脸焦灼,他再问,原来已在回都城的路上了。父皇说,他们的人发现赵琛时,赵琛躺在河滩上,身边还放着一只水袋,赵琛这才确定不是一场梦。第二年回去祭奠母亲,他派很多人查访那个叫阿婳的姑娘,奈何都没有结果。直到第三年,母亲家乡发了大水,父皇派人将母亲的墓迁回京,他认为恩人也死在了那场大水里。
“阿姜,最近我有一件愁事。”赵玦把玩着手中的玉犀酒盏,说着愁,抬头却带着微冷的笑意。
“这次是谁,在哪儿动手?”姜花头也不抬,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柳御史,近日在朝上力陈要立我为储。”他收起笑意。
“那您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大皇子的人。”他放下手中的杯盏。“既然他要杀人诛心,那我就来一招釜底抽薪,坐实他是我的人。”
“人在哪儿?”
“城东畅快阁”赵玦直视姜花“他为了躲我的人,已经三天没回府里了。”
姜花乔装成男子模样,招摇地进了畅快阁,夜晚的畅快阁更加热闹繁华,一楼为普通平凡人吃饭之处上层为高档贵客食住之处。姜花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二楼也分为东西两半,东半部分是普通厢房,西半部分用一道珠帘挡住,姜花下意识的想往西边。
“公子,请往东边来,西边都是我们主子的贵客,分为天地玄黄,天字一号是我们主子自己专用的。”小二一边说,一边将姜花引入一个房间。
”公子,您先坐着,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您自用。我们今日例菜有红烧狮子头....”小二拿出菜单开始念
“每样给我来一份,你先下去吧。”
姜花看小二出去,褪去身上的短衫长袍,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无声地跳到了窗户檐上,轻快一跳,跳到了旁边的屋顶,柳御史就在隔壁,姜花隔着烛火映衬的纸窗,只看见一个人影在窗前的书案前奋笔疾书,姜花破窗而入,他抬头看时,一剑封喉。
柳御史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在了血泊中,姜花看人已无气息,将桌上的烛台推倒,火如一只扑翅而起的鸟儿,瞬间腾空。
“着火了,着火了。”给姜花上菜的小二见状,破门而入,后面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紧随其后,姜花要的就是这一刻,她跳窗而出,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大皇子府上赶去。她故意走进闹市,一路走着躲避,一路脱下外面的衣服,走到大皇子府外半里,靠近皇城,此处已经没有商铺。只有零星几个馄饨摊,此时姜花已换成了一袭红衣,头发打开扎成一个高马尾。她坐到馄饨摊前。
“店家,来一碗馄饨。”姜花低下头,看着身边几个男子快步向大皇子府走去,如果赵玦手下的人没问题,此时一把粘满血的剑应该出现在大皇子的书房中。
“客官,您的馄饨。”店小二望着眼前明丽的女子,却感到她身上一股肃杀之气。
“阿婳,终于让我追上你了!”面前突然出现一人,竟是赵琛,他发丝稍微有些凌乱,有点微喘,却笑得可爱。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姜花抬起头问。
“自然是在畅快阁啊,我看着你上了二楼,上去找你时他们竟说起了火,还说你溜走了。”
“我女扮男装你如何认出来?”
“别人自然认不出来,可我日日想着你,一点点你的气息,我都能认出啦。”赵琛竟然有些小骄傲。
“那你,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姜花心里想着,要不要替赵玦除掉他。
“我知道,可是阿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杀谁,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只要保证你平安就好,刚刚那群人,就是我告诉他们,往东追的。”
馄饨的热气升腾,姜花有点看不清赵琛的脸,只感觉这水汽熏得眼睛睁不开,赵琛递上筷子,看着姜花的脸。“阿婳,请你相信我。”
姜花回到赵玦府上,回禀今天的情况,却故意省去了和赵琛的相遇。赵玦笑容温润“阿姜,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这次大哥他在劫难逃。”
“属下不明白,圣上真的会凭柳御史的死而严惩大皇子吗?”姜花抬头问。
“如果我还在大哥的书房放了一份他朝中党羽的名单呢,父皇知道他有,是一回事,知道他有多少又是一回事。”赵玦又点上一盏烛火“你说,我将四弟手里的人也写到了名单里,他敢不敢出手相护呢?”
姜花不敢再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将她利用到极致,如果告诉他今日赵琛也参与进来,估计赵琛也将万劫不复。她分不清自己对赵琛什么感情,也不知为何刻意隐瞒赵玦。自从她七岁以后,除了对赵玦的服从和忠诚,她再也没有其他感情。
姜花缓缓褪去身上的红衣,一步步走入浴桶,自从第一次为赵玦杀人,每一次手上粘满血,她都要用热水将自己泡几个时辰。她喜欢将自己浸入到水中,那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想起小时候和阿爹去河边收渔网,她总是将身子藏在水下吓唬阿爹,她水性极好,六岁的时候还曾救下一个小男孩。
这晚姜花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家乡,和爹娘在山上采菌子,弟弟将一朵红山茶插到她鬓间,梦中的爹娘笑得如此灿烂,弟弟如此可爱,她突然很想很想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