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敬宇的手握得很紧，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如梦幻泡影般消失。手腕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道，以及他眼中那难以置信的震颤与脆弱，让安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是我，”她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的手背，试图传递安抚的力量，“不是梦。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真切地传入耳中，手背上传来的温暖也如此真实。卓敬宇混沌的思绪终于逐渐清晰，昨晚那些破碎而惊心的记忆片段也开始艰难地拼凑起来——俱乐部的灯光、苏婧矫饰的笑脸、那杯可疑的酒、突如其来的晕眩与燥热、云铭朗焦急的声音、以及之后漫长而痛苦的挣扎……
一股后怕混合着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些许清明，但那份脆弱感仍未完全褪去。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好像……被下了药？”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对那段不堪回忆的确认，带着一丝难以接受的屈辱感。
安安心疼地点点头，将云铭朗告知她的情况，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转述给他：“是云医生发现的。他接到朋友消息，觉得不对劲，赶去了俱乐部，后来又追到了你的公寓……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未言的惊险彼此都心知肚明。
“是苏婧。”卓敬宇的声音沉了下去，语气肯定，带着冰冷的寒意。除了她，不会有别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云医生到的时候，是她接的电话。”安安证实了他的猜测，想到那个女人的疯狂，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她怎么敢……”
卓敬宇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安安，目光复杂地流连在她带着倦意的眉眼间。所以，是铭朗通知了她。而她，就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在这里守了他一整夜。
心头那股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决堤而出。是感激，是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动容。在他意识模糊、防线尽失的时刻，守在他身边的，是她。
“谢谢你，安安。”他哑声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却最真挚的一句。握着她的手，又微微收紧了些，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
安安摇摇头，微微笑了一下：“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没事就好。”她试着想抽出手，“你肯定渴了吧？云医生交代要多补充水分，我去给你倒杯水，粥也应该熬好了。”
卓敬宇却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目光依旧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为他忙碌，倒水，试温，然后又小心地扶他坐起，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残留的虚弱和头痛。但比身体不适更强烈的，是内心对苏婧所作所为的滔天怒意。这一次，她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用了最龌龊的方式，险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商业竞争或个人情感的纠缠范畴。
他靠在床头，眼神一点点变得冷硬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安安看着他眼中凝聚的风暴，有些担忧：“你想怎么做？她……她太偏激了，我怕……”
“怕她变本加厉？”卓敬宇接过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是因为她毫无底线，才必须一次让她彻底明白，什么是不可为，什么是代价。”
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床。身体晃了一下，安安连忙扶住他。
“你还需要休息！”安安急道。
“我已经好多了。”卓敬宇站稳身体，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里的坚定不容动摇，“有些事，必须立刻解决。拖一刻，她都可能觉得还有机会。”
他走进浴室，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换下皱巴巴的衬衫时，他看到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阴霾，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安安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她只能快速将温着的粥盛出一碗，逼着他喝了几口垫垫肚子。
“我陪你一起去。”安安拿起自己的包，语气坚决。她不敢想象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个疯狂的女人。
卓敬宇看着她担忧却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最终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选择去苏婧的公司，那样只会给她表演和狡辩的舞台。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苏婧的私人手机上。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苏婧故作镇定却难掩一丝慌乱的声音：“喂？敬宇？你……你好些了吗？昨晚我看你很不舒服……”
卓敬宇直接冰冷地打断她，报了一个离她公司不远的咖啡馆包厢号：“半小时后，那里见。如果你不来，我不保证接下来苏家和星璨科技会面临什么。”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回应或拖延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咖啡馆隐秘的包厢内。
苏婧推门进来时，显然精心打扮过，试图维持住最后的体面，但她闪烁的眼神和微微紧绷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看到坐在那里的卓敬宇，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坐姿笔挺，眼神锐利如鹰隼般锁定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而他身边，坐着面色沉静的安枕月。
苏婧的心猛地一沉。
“敬宇，你听我解释，昨晚……”苏婧试图先发制人，摆出委屈无辜的姿态。
“苏总，”卓敬宇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彻骨的寒意，“收起你那套表演。我今天来，不是听你编故事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刺对方：“你在我酒里下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你把我带回公寓想做什么，你也心知肚明。需要我调取俱乐部走廊、电梯、停车场的监控，以及我朋友听到的、看到的，一起来帮你回忆一下吗？”
苏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卓敬宇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她张了张嘴，还想狡辩，但在卓敬宇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所有预先想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可笑。
“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只是一时糊涂……”她终于溃败下来，声音带着哭腔，试图用感情牌来博取最后一丝怜悯。
“喜欢？”卓敬宇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厌恶，“你的喜欢，就是下药、算计、趁人之危？你的喜欢，真是令人作呕。”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苏婧脸上，让她浑身发抖。
“看在两家公司还有项目合作的份上，也是给你苏家最后一点颜面，”卓敬宇的声音冷硬如铁，下达最后通牒，“这件事，我不会选择报警或立刻公之于众。”
苏婧闻言，眼中刚闪过一丝侥幸，卓敬宇接下来的话却将她彻底打入冰窟。
“但是，”他语气陡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从现在起，立刻停止你所有愚蠢且恶心的行为。退出与卓氏集团合作项目的所有对接工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安安面前。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任何一点小动作，任何一点试图骚扰、伤害我身边人的行为——”
他顿了顿，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我保证，你所做的一切，包括昨晚的监控录像、通话记录、甚至可能存在的药物来源线索，都会以最详尽的方式呈现在警方、董事会以及所有媒体面前。到时候，你失去的将不止是颜面和事业，还有自由。我说到做到。”
苏婧彻底瘫坐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卓敬宇是认真的。他绝对有能力、也有决心做到他所说的一切。她完了，她所有的痴心妄想和疯狂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事实面前，被彻底碾碎。
卓敬宇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站起身，离开包厢。来到安安身旁，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我们走。”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驱散了刚才室内的阴冷气氛。
卓敬宇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的浊气似乎也随着刚才那番警告吐了出去。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安安，眼神柔和下来：“谢谢你能陪我一起过来。”
安安摇摇头，温言道：“解决了就好，我还担心你抹不开面子。”
卓敬宇笑了笑，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轻松：“对待这种人，只能如此。走吧，回家，我好像又开始头晕了，还需要再被照顾一下。”他故意将身体微微靠向她。
安安知道他是在故意撒娇，转移话题，忍不住笑了，支撑住他：“好，回家。给你熬最苦的药。”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身后的咖啡馆里，只剩下一个彻底失败、面目灰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