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世揭晓（下）
（4）
“伊雪她自小聪明伶俐，乖巧听话，是我和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们教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希望能把她培养成一个才女。而她也不负我们的期望，无论学习什么都是一点即通。本来我们都以为，她的人生可以就这样一帆风顺，毫无阻碍，然而一场意外却打破了这一切。”殷氏说着，叹了一口气，“在她十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她跟着我和大人一起坐船出海经商，谁曾想我们乘坐的商船遇到了巨大的海难。那时伊雪正好就站在甲板上看夜空，商船剧烈的摇晃使她没有站稳而落入了海水中。我和大人得知消息后就赶紧派船上的船员下海寻找营救。可是，过了整整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找到伊雪，当时我真的要哭晕在船上了。终于，我和大人心碎地放弃了。”殷氏说着，眼泪再次忍不住落了下来，“都怪我当时没有看好伊雪，不该让她一个人上甲板的。”
“夫人，你就不要再自责了，这件事不能全怪你，我不也没有看好她吗？”慕容成德叹了口气附和道，“其实后来我们一直有派人去海边寻找伊雪，幻想着她也许被某个好心人所救，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原来如此啊！难怪十年前我爹曾和我说过，他是在海边救了我。”海梦自言自语着，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清晰了起来，“落海前我确实是站在甲板上看星空，而掉在海里后我一直在呼救，却没人发现……这么说，我真的是慕容伊雪！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伊雪，你想起来了是吧？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殷氏看见海梦想起了从前的事，顿时兴奋不已。
“那我和孟衍是……青梅竹马？难道我从前和他还有婚约？”也许是昏迷时脑中不断浮现着的记忆碎片，亦或许是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和引导，海梦突然发现自己脑海中失去的那些记忆全都回来了，她想起来了小时候和孟衍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来了儿时在慕容府的生活！
“是的。伊雪，你，我，还有灵儿，我们三个人从小就一起长大，而我和你则是从出生开始就订了娃娃亲。”孟衍接着海梦的疑问说了下去。
“孟衍，你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叫慕容伊雪，而慕容大人和夫人就是我的爹娘。我从小就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甚至还有婚约！”海梦说着，情绪突然失控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十年前的记忆会是这样？要是我一直失忆该多好啊！现在我的记忆恢复了，我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和孟衍的婚约，可我却背叛了他，嫁给了皇上！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海梦越说越激动，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头，蹲坐在了地上。
“娘娘，您别这样！”紫月见状，连忙随她一起蹲下，扶住了她。
“紫月，我不该是娘娘的！我不该入宫的！”
“娘娘，不论您是海梦还是伊雪，您都是奴婢心中的娘娘！”紫月真情流露地安慰道，现在的她也明白了这一切。
“伊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着急地说出你的身世，让你陷入纠结之中。”殷氏也被海梦的反应吓到了，顿时很后悔自己的鲁莽。
“伊雪，你今天也累了，要不就让紫月姑娘和义母一起扶你进房间歇息一下吧！”一直沉默不语的蓝灵儿开口道。面对着眼前这位儿时最好的闺蜜和朋友，蓝灵儿的内心也十分杂乱。
“你们都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所有人都别来打扰我！”海梦情绪依然十分激动。她用力甩开了紫月的手，独自跑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这使得厅堂里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唉，可能今天我们真的刺激到这孩子了。”慕容成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着。
“罢了，让她自己想想也是好的。”殷氏附和道。
孟衍也只得不再说话，和蓝灵儿一起先行回府了。整个厅堂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5）
在和孟衍一起回府后，蓝灵儿便敏锐地感受到了孟衍复杂的内心，不由得安慰道：“大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原来海梦真的就是伊雪……”
“是呀，我真后悔当初在京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有肯定她就是伊雪，甚至后来还对她进行了完全的否定。要是我能早点确认她就是伊雪，或许现在我和她…..”孟衍伤感地说着，却被蓝灵儿打断了。
“要是你确认了她是伊雪，你是不是就会马上休了我，然后把她娶进府啊？”蓝灵儿突然冷冷道，泪水已经开始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灵儿，你是知道我对伊雪的感情的，你也该知道我这些年对你的好是出于感激，出于愧疚，出于弥补，却并非爱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
“我知道你娶我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因为同情我失去了父母，可怜我对你的一片痴情，我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因为在我眼里，此生能够嫁给你就是最大的幸福。这些年来，我每一天都是真心实意地对你，爱着你，哪怕知道你心里只有伊雪，我也愿意飞蛾扑火，默默付出。我不求自己能够感动你，只想永远陪在你身边。”蓝灵儿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苦闷，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孟衍，幽幽地哭诉着，“伊雪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在得知她并没有去世时，我的心里是很开心的，可同时我也很害怕。我害怕你会因为她而抛弃我，不要我再陪伴在你身边。现在证明，我的担心和害怕不是多余的。大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只希望你能稍微在乎一点点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付出，不要就这样狠心地把我赶出府。”
“灵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这样。我并没有要赶你出府的意思，毕竟我们做夫妻好些年了，我欠了你太多太多。如果真的要走，也是我写下和离书，然后带伊雪私奔，离开京城，而你依然是府中的女主人。只是现在伊雪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了……”孟衍说着，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你也知道她现在是皇兄的嫔妃啊！那你也应该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危险，多么的大逆不道啊！你若带走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将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牵连啊！不止我们孟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还有公公婆婆，义父义母都会因此遭殃！这些你都没有考虑过吗？大人，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只顾着你自己的私人情感呢？”蓝灵儿说着，眼中的泪水已经慢慢转换成了悲愤。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灵儿，我真的已经等了她十年了。现在她回来了，我不想再错失这么一个机会。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一定会想一个万全的计策，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的麻烦。只要伊雪愿意和我走，我相信皇上他会放手的。这次，我一定要好好争取，不能再失去她了。”
“大人，如果伊雪真的心甘情愿和你走，那我也会就此放手，祝福你们。可我也希望你仔细想想，伊雪现在就算恢复了记忆，也必定深爱着皇上，你真的能保证她会和你一起走吗？”
“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一试，哪怕没有结果。”孟衍坚定地说道。
望着眼前执着地爱着自己好姐妹的丈夫，蓝灵儿的心彻底碎了，眼泪再次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就算没有结果，也会尽力一试，我不就是这样吗？哪怕被你伤得再痛，也还是放不下，无怨无悔。我们俩何时才能都放下各自的执念呢？
（6）
在史雨瑶被打入冷宫后，她身边的侍女翡翠也连带一起被关了进来。只是龙彦曾吩咐过回宫后还要细细审问，所以冷宫侍卫也不该怠慢她们主仆，吃穿用度一应不缺。但是史雨瑶却依然每天在冷宫向翡翠诉说自己内心的委屈和不满，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史雨瑶默默地坐在桌旁，桌上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夜深了，她看着游移的光线，轻轻地皱了下眉头，对着油灯‘噗’吹了一口气，油灯灭了。随后，她起身走到床前，躺到了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想念着龙彦，回忆着入宫以来自己对龙彦的一片痴心以及他对自己的种种敷衍和冷淡，愈发觉得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
依靠在床边的侍女翡翠听到动静，连忙拉开了帘帐，关切地问道：“小主，您怎么了呀？”
“翡翠，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是咎由自取啊？”史雨瑶无力地轻轻道。
“小主，奴婢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也十分明白您对皇上的感情。不论别人怎么说，奴婢会一直跟在您身边陪着您，伺候您。”翡翠真情地道。
“是呀，就是因为我太喜欢皇上了，可他心里却只有海梦，我才会想去毒害海梦的。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小主，您别这么说。用曼陀罗花汁毒害懿妃娘娘的主意并不是您想出来的呀，是……”翡翠正说着，突然听见门外侍卫来报，“萧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伴随着一阵请安声，萧何君带着侍女璎珞款款走进了冷宫，来到厅堂中的椅子那儿坐了下来。得知萧何君前来冷宫看望她，史雨瑶满脸喜悦，简单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带着翡翠来到了厅堂。
“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姐姐万福金安。”
“妹妹起来吧，不用行如此大礼了。”萧何君依旧保持着脸上的从容和微笑。
“姐姐，你总算来看我了，这些天我真的快憋屈死了。姐姐，你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啊？皇上难道真的打算把我一辈子都关在冷宫里吗？”史雨瑶求助地望着萧何君。
“妹妹，本宫不是皇上，怎么会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呢？只是本宫也觉得这次是你做的过分了，你怎么可以用如此毒计去害懿妃呢？”
“姐姐，你……这个方法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你……”史雨瑶面对着萧何君的质问，满脸讶异。
“怎么？妹妹难道想说这主意是本宫帮你想出来的吗？你说此话可有凭据？”萧何君冷笑道。
“我……”史雨瑶再次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信任和依赖的萧何君竟然会在此刻将所有罪责推到她身上。
“小顺子是你安插在承乾宫的吧？想必他早就招认了一切吧！如果皇上回宫后，你去和他说这些事都是本宫指使你干的，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姐姐，我入宫以来的这些年，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信任的姐姐和朋友。就算我明白你和我亲近有利用我的成分在，但我依旧相信你对我是有一些姐妹真情的，如今看来，我还是错了。”史雨瑶淡淡道，此时的她全然没有刚才的喜悦之情，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哀之情。
“是的，本宫一开始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来帮本宫分掉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后来就是想让你做本宫的武器，替本宫除去海梦，仅此而已。至于你说的姐妹之情，本宫只能说，你太单纯了。深宫本来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不可能会有什么姐妹情深的。”萧何君一改惯常的从容，冷漠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史雨瑶喃喃道。
“妹妹，看在咱们至少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论真假，本宫还是会帮你一次的。只要你一口咬定毒害懿妃的事是你一人所为，本宫就能去请求皇上免去你爹娘的诛九族之罪，否则你的家族亲人，谁都无法活命。璎珞，本宫乏了，咱们回宫吧！”萧何君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而史雨瑶也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瞬间瘫倒在地上。
“皇上为了笼络我的家族而要求我入宫，可他的心里却从来只有皇后和海梦，对我全是敷衍和利用，毫无真心可言！原来我以为萧贵妃对我至少还有一点点真心，却不想她这些年来也是一直都在利用我，看我笑话，呵呵！太悲哀了！我的人生太悲哀了！”史雨瑶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小主，您别这样！您不是一无所有，您还有奴婢！奴婢对您至始至终都是真心的，绝对不会背叛您！”翡翠安慰着。毕竟她也是在史雨瑶入宫后一路陪着她走到现在的，史雨瑶对她算是很好了。
“翡翠，谢谢你！谢谢你！”史雨瑶被翡翠真情的话语感动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真没想到，能够一直和自己走到最后的，竟然会是自己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