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囚笼
“将……将军……”李达脸色刷白。
参与了赌局的将士也都差不多,连忙站起身,将自己的银子收了回去。
王蕴之则摇着羽扇,笑得和蔼可亲。
郭以安本就心中不快,刚刚李达那些混账话,他更是听了个全。
郭以安一字一句交代王蕴之:“蕴之,将赌资全没收充公。参与赌局的,主犯打三十军棍,从犯打十军棍。”
李达瞬间就怂了,手都有些抖了,他知道将军素来说一不二:“将军,我错了……你就放过我这次吧!我赌运特差,我赌林公子不来,那就指定来!”
“哦?那好,蕴之,帮我压一百两,赌她会来!”郭以安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我倒要看看你的赌运是不是真的差,如果我赢了,就免了你那三十军棍。”
赢了,就能赚一百两,可是要挨三十军棍;输了,不用挨军棍,但一赔三,就是三百两!
李达捧着自己怀里的银锭子,痛心疾首。
郭以安话音未落,大营外站岗的士兵就面带喜色地跑来通报:“李将军,咱将军苦等那个心上人来了,就是那个美少年!”
众人皆忍着笑,面上做鹌鹑状,不敢吭声。
那愣头愣脑的小士兵跑近,突然一愣,结结巴巴起来:“将……将军,您怎么在这……”
李达冲小士兵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再多说。
谁知,这小士兵是个愣头青,高声道:“将军!营外那美少年来找您!就是李将军所说的,你的心上人来了!”
那小士兵说完还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一副求表扬的机会。
周围有几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郭以安面上一红,拿手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散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说完,就往大营门口快步走去。
郭以安快步朝大营门口走去,愁云烟消云散,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倒着走,笑道:“李达,我赢了。别忘了那三百两!”
“完了,完了……”李达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将军,你要不就打我三十军棍吧,那三百两,我可真拿不出来啊!”
郭以安挥了挥手,笑吟吟道:“蕴之,满足他,给他加三十军棍!”
“啊?加?”李达捶足顿胸,“不是,将军,这三百两不但没少,还得加三十军棍,这样的话,我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全都赔进去了!早知道,不那么嘴欠了!”
李达气急,抽了自己两巴掌,一阵疼痛袭来,就赶紧揉了揉:“嘶,好疼!”
郭以安笑着转身快步离开,甚至因为太急,被石头绊了个踉跄。
只听见,身后,王蕴之在训诸位将士:“你们都稳妥些,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是说给士兵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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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以安跑得太快,以至于没看到李达和王蕴之在他身后编排他。
李达一边揉着脸,一边走到王蕴之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欲擒故纵,这林公子好手段哪!咱家将军悬咯……要沉沦了!对了,你刚刚看到将军笑的那个样子了吗?他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看到了,很不值钱的样子。”王蕴之回答道,不由好笑,却又蹙起眉头,担忧地望着郭以安远去的背影。
是啊,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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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倚在枯树干上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今日特地选了一件窄袖紫衫,乌黑的长发则用一根素银簪子束在脑后,绾成发髻,今日,她还是林文渊。
她牵着一匹瘦骨嶙嶙峋,丑得无与伦比的老马。这匹老马是林鸢花了五贯钱,买回来的,普通的马至少要十贯,像这种又老又丑这么便宜的,着实不好找。这老马毛色杂乱不堪,眼睛甚至都瞎了一只,不过好在还能骑。谁让林鸢囊中羞涩呢?
林鸢拢了拢耳边被风吹散的碎发,默默等着。
身后军营方向传来脚步声,“嘶!”旁边的老马匹察觉到来人,便嘶鸣一声,打断了林鸢的思绪。林鸢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有惊涛骇浪。林鸢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这才转过身去。
林鸢弯起嘴角,将手中的两个酒坛举高,声音里笑意,开口问道:“突然想喝酒了,一个人喝没意思,陪我喝吗?金桂坊上好的桂花酒。”
郭以安低头笑了一下,声音却带着沙哑:“好,舍命陪君子。”
听到郭以安的回答,林鸢“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可心中却是一酸,连忙抬头朝天看,努力控制自己,防止溢出的泪水落下。
同样的回答,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遇。
林鸢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
许久,林鸢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去哪喝?”
“走,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郭以安望着林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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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一处山丘上坐下,下面就是一弯清泉,放眼望去整个沙漠只有这里是一片小绿洲,太阳已经偏西,余晖将天边染得通红,美不胜收。林鸢是第一次见这景象,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她被深深震撼到了。
“自由真好。”林鸢仰头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广阔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困住她七年的四方天空。
“这座山当地人把它叫卧牛山,那弯清泉名叫牛尾泉,因为在远处看,这泉水就像是这卧牛的尾巴……”郭以安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就这样安静地听着,两人都没有提起过往,好像溃烂的伤口只要不被揭开,就不会疼痛一样。
“不过,我把它叫重生泉……”郭以安自嘲道,“每当心情不好,我就在泉水里泡一泡,仿佛烦恼就消散了一些。”
晚霞如火,充满希望。林鸢由衷感叹:“真好,能每日看到这样的美景。”
“那你留下来,我每天可以陪你看落日,看明月,看星光……鸢儿……”郭以安看着林鸢的双眸,有些动情地说道。
郭以安说完平静的看着林鸢,似乎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鸢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演,便也没再否认。他们对彼此都这般熟悉,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易容,而认不出对方呢?
林鸢只是低头苦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林鸢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片,打了个水漂:“成亲之后,卫国公后院便是我所有的天地。我的世界就只剩下那小小的一个院落,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那是一个以爱之名制作的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