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图什么
宋令嘉看着公公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她没有打扰他的思绪,只是默默地又给大家分了一轮水。
趁着夜色,她将大蛇小黑放出:“自己去找吃的,老鼠、野兔都行,省着我的烧鸡。”
小黑嘶嘶应了,欢快地滑入草丛,自行觅食去了。
夜深了,驿站破旧的厢房里,秦家人挤在一起,勉强抵御着夜间的寒气。
孩子们熬不住,早已睡去,大人们却大多醒着,各有心事。
秦鼎廉靠坐在墙角,手里攥着那个白天喝过水的陶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弟弟秦鼎安挪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大哥,我不明白……我们秦家世代忠良,父亲,你我,还有执儿,哪一个不是为守卫江山流过血拼过命的?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秦鼎廉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是满是悲愤。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忠良?呵……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眼里只有他的金丹大道,长生不死!朝政?早被祁墨尘他们把持了!”
他手中的陶碗发出“咔嚓”一声响,竟被他硬生生捏出一道裂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秦家就是那张被藏起的弓,那条被烹的狗!功高震主……功高震主啊!”
一直静静旁听的宋令嘉,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
她结合原主的记忆和这一路的见闻,对秦家的冤情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皇帝昏庸,权臣当道,忠臣被害,这是烂透了的剧本。
她抬起眼,看向两位长辈,却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既然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为何不索性……推翻了他?”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秦鼎廉和秦鼎安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住口!”秦鼎廉厉声低喝,死死盯住宋令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此等大逆不道的胡话,也是你能说的?!忠君爱国,乃臣子本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话休要再提,否则,便是害了我秦家满门残存的性命!谨言慎行!”
宋令嘉被他激烈的反应震了一下,随即默然。
她明白了,在这位公公,乃至绝大多数古人心中,君王是至高无上的,即便君王有错,臣子也只能承受,反抗是绝不可触碰的逆鳞。
真是……愚忠。
她心中暗叹,却也理解这是时代烙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印记。
同时,她更加确定,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祁墨尘,在秦家倒台的过程中,绝对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远离京城,远离那个狠毒的男人,或许反倒是好事。
……
后半夜,宋令嘉被一阵细微的“吱吱”声惊醒。
是御兽袋附近的一只小老鼠在向她传递讯息。
大蛇小黑在外面吃饱喝足,要回来了。
她悄悄起身,打算去接应。
刚走出厢房没多远,身后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宋令嘉回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是寡嫂朱玲珑。
“二弟妹,这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儿?”朱玲珑疑惑地问道。
宋令嘉神色不变:“屋里闷,出来透透气。大嫂也是?”
朱玲珑走到她面前,月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宋令嘉,不再绕弯子:“二弟妹,这里没旁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信什么‘宋家一路打点’的鬼话。宋家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当初就不会急着把你嫁进来避祸,更不会在秦家出事时毫无作为。”
她逼近一步,语气带着警告:“你这一路上,弄来牛车,换成马车,还能从驿站弄到水,你做的这些,远远超出了一个妇道人家,甚至超出了一个落难千金的能力。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背后到底是谁?你如此不计代价地帮秦家,到底图什么?”
宋令嘉静静地看着她,她没有慌乱,也没有急于辩解,只是淡淡地反问:“所以呢?大嫂觉得我图什么?”
朱玲珑被她这不在乎的态度噎了一下,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图什么,但我会盯着你,一直盯着。你若敢做半点对不起秦家,对不起执哥儿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面对质疑,宋令嘉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甚至带着点随意:“大嫂愿意盯着,那就盯着吧。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再去旁边走走,大嫂要一起吗?还是……需要先去方便一下?”
她这话,既像是关心,又像是暗示朱玲珑跟踪的行为不够体面。
朱玲珑被她这不软不硬的话顶住,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自己今晚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狠狠瞪了宋令嘉一眼,终究还是转身回了厢房。
支开了朱玲珑,宋令嘉迅速来到驿站后院一个隐蔽的角落。
没过多久,一道黑影扭了过来,正是肚子吃得滚圆的大黑蛇。
“嘶……饱了……驿站后厨那几只鸡,味道还不错……”
宋令嘉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将这个“偷鸡贼”收回御兽袋,让它休息去了。
……
天刚蒙蒙亮,驿站里就炸开了锅。
“邪了门了!鸡圈里的五只肥母鸡,连根毛都没剩下!”
“地上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
“跟上回那头狼一样蹊跷……”
官差们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惊疑。
接连发生的怪事,让这群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汉子心里也直发毛。
邓枫脸色阴沉,扫了一眼正在收拾行装的秦家众人,尤其是神色如常的宋令嘉,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更深了。
“看什么看!赶紧收拾好,立刻上路!”他烦躁地挥挥手,厉声催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队伍再次踏上流放之旅。
丫鬟翡翠悄悄凑到宋令嘉身边,低声道:“二少夫人,您放心,不管发生什么,翡翠这条命都是您的。这一路能这么顺,定是老爷夫人保佑,暗中打点着呢!”
宋令嘉看着她单纯的眼神,心中微暖,却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说。
板车吱呀呀地前行,稍微缓解了步行的辛苦。
二婶徐熙园坐在宋令嘉旁边,看着不远处独自沉默走着的朱玲珑,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宋令嘉道:“令嘉啊,你别太往心里去。你大嫂她……性子是孤僻了些,也是命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