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监控屏幕上,许知珩的身影始终没有离开密室。沈蛰盯着画面里他落在李知许身上的目光,指尖在桌面上反复敲击——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挣扎,却唯独没有离开的迹象。
“沈队,要不我们再等等?”旁边的警员低声建议,“看许知珩的状态,好像对李小姐放松警惕了,说不定……”
“不行。”沈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他是在观察,不是放松。这种时候强行闯入,只会让知许更危险。”他太了解许知珩的行事风格,看似散漫的表象下,一定藏着更缜密的防备。
屏幕里,李知许的肩膀微微耸动着,细碎的呜咽声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委屈。沈蛰的心揪了一下,却只能按捺住冲动——他知道,这是她的策略,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密室内,李知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她没有刻意去看许知珩,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里,哭声压抑又绝望,仿佛积攒了所有的恐惧与无助。
“我爸妈……他们是不是很恨我?”她突然开口,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被卷进来……他们那么普通的人,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
说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里面布满血丝:“许知珩,你把我关在这里就够了,放过他们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却被许知珩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掌心触到她的胳膊,只觉得一片冰凉,像摸到了雪地里的石头。
“别演了。”许知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没甩开她的手。
李知许却像没听见一样,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没演……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认识你,没有想过要查什么Z计划,我现在是不是还能陪在他们身边,像以前一样吃我妈做的糖醋鱼……”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极了林芝絮当年受委屈时的模样。那时林芝絮总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退休后和他回小城,每天早上去菜市场抢新鲜的鱼,傍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个念头像根针,轻轻刺破了许知珩心里那层坚硬的壳。
他看着李知许哭红的眼睛,看着她因为长时间被绑而泛白的嘴唇,突然想起林芝絮生病时,也是这样脆弱又倔强,明明疼得厉害,却总说“没事”。
“够了。”许知珩松开她的胳膊,转身走到墙角,背对着她。
李知许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地上,肩膀轻轻颤抖着,只是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气声。她知道,许知珩的防线正在松动,那些关于林芝絮的回忆,是他最柔软的软肋,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过了很久,许知珩才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冰冷淡了许多。他走到李知许面前,弯腰,伸手解开了她脚踝上的绳子。
李知许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更大的委屈覆盖:“你……”
“别想歪了。”许知珩避开她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只是看你坐得太久,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没人给我写核心数据。”
他说着,又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束缚感骤然消失,李知许的手臂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那里的皮肤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印记,看着触目惊心。
许知珩的目光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生硬:“在里面可以随便走,但别想碰通风口和门锁,否则……”
“我知道。”李知许打断他,声音还有些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我不会乱跑的。”
她站起身,因为长时间被绑,腿一软差点摔倒,许知珩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
李知许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了句“谢谢”。
许知珩没说话,收回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走到椅子旁坐下,重新拿起那枚鹰徽,却没再把玩,只是盯着上面的纹路发呆。
密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李知许轻轻走动的脚步声。她没有靠近通风口,也没有碰门锁,只是走到墙角,背对着许知珩坐下,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对着他的嘴角,正紧紧抿着。
第一步成功了。
她争取到了活动的自由,也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接下来,她要做的,是让许知珩彻底放下戒心,是找到沈蛰他们可能潜入的痕迹,是等待一个真正能逃出去的机会。
而许知珩,看着她安静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鹰徽。他知道自己不该心软,这个女人狡猾得像狐狸,每一滴眼泪都可能藏着算计。
可他控制不住地想起林芝絮。
控制不住地,把眼前这个身影,和记忆里那个总笑着喊他“阿珩”的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拿到核心数据,一切就会结束。
却没发现,自己心里那道名为“理智”的防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