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别墅彻底浸透。密室里的冷光灯被调暗了些，光线昏昏沉沉，恰好模糊了墙壁上冰冷的金属质感，添了几分诡异的静谧。
李知许蜷缩在角落那张大床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她没有真的睡着，呼吸却放得又轻又缓，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手腕上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粉色，衬得那截皮肤愈发单薄。
许知珩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监控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这几天的周旋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尤其是面对李知许那张酷似林芝絮的脸时，理智与情感总在反复拉扯。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李知许的眉头紧紧蹙起，嘴唇翕动着，发出细碎的呓语，像是在说什么“别过来”“放开我”。紧接着，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断断续续的，带着被噩梦惊扰的脆弱。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像寒风里的一片叶子，蜷缩得更紧了。
许知珩捏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过去。昏暗中，李知许的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因为抽泣而微微颤动，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模样，像极了多年前的林芝絮。
那时林芝絮总做噩梦，梦见小时候被锁在阁楼里的场景，每次惊醒都哭得像个孩子，要他抱着才能重新睡着。他还记得她蜷在他怀里时，身体也是这样轻轻发抖，睫毛扫过他的脖颈，带着微痒的触感。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
许知珩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他站在那里看了片刻，看着李知许因为噩梦而蹙紧的眉头，看着她眼角新沁出的泪珠，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再次翻涌上来。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
皮肤的触感细腻微凉，带着泪痕的湿意。李知许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颤抖得更厉害了，嘴里的呓语也变得清晰了些，是带着哭腔的“阿珩……救我……”
这声“阿珩”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许知珩心里的某个开关。
他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上，目光变得有些恍惚。眼前的人是谁？是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李知许，还是……他失去多年的挚爱？
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交织，让他有些分不清。
而床上的李知许，在感受到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她没有睁眼，甚至刻意让自己的抽泣声更委屈了些，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计划成功了。
许知珩的防线，比她预想中更容易被攻破。林芝絮的影子，早已刻进了这个男人的骨髓里，只要她稍微勾勒出相似的轮廓，就能轻易牵动他的心弦。
许知珩的指尖在她脸颊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李知许都快以为他要发现破绽时，他才缓缓收回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他转身走回椅子旁，重新坐下，却没再看监控屏幕，只是望着床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抽泣声渐渐停了，李知许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挣脱，沉沉睡去。
许知珩这才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拉扯。他捏着烟的手指有些发烫，刚才触碰过她脸颊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的恍惚。等拿到Z计划的核心数据，他会立刻处理掉李知许，绝不会再让这个女人扰乱他的心神。
可心底那片被搅动的湖水，却久久无法平静。
黑暗中，李知许缓缓睁开眼，借着监控屏幕的微光看向椅子上的身影。许知珩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落寞，全然没了往日的阴鸷。
她轻轻吁了口气，重新闭上眼。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许知珩的动摇只是暂时的，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找到密室的破绽，或者……等沈蛰他们的消息。
夜还很长，这场以“爱”为名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而她知道，自己离自由，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