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鸡就开始打鸣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季圣予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身边还在熟睡的沈絮雅。
昨晚絮雅和他述说了不少话题，每每讲到父亲不由泪流满面。
直到天快亮了沈絮雅才在他身边朦朦胧胧的睡去。
她蜷缩在被子里，像只温顺的小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才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这是沈艾之前的家，自从嫁给张利昂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但张利昂还是经常会过来打理，所以里里外外都非常的整洁。
过惯了喧嚣的都市生活，偶尔的在乡野田间小住其实也不赖。
不知道此时郁书在干嘛，这两天她应该也挺忙的，都没怎么给他发过消息。
无尽的思念促使他的指尖就按了通话键，听见郁书声音的瞬间，季圣予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
“宝贝，你在干嘛呢？”
“我在忙企划书，现在很忙先不说了。”
郁书匆忙的挂断电话，倒头就躺在床上闭上眼，她只想逃避，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勉强。
季圣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沉默了许久，虽然他已经和最爱的郁书在一起了，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郁书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季圣予回头，就看到沈絮雅头发随意地挽着，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你醒啦？”
他笑着朝她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絮雅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没有你在身边，睡不着。”
“傻瓜，快去洗漱一下，我们去找爸爸和阿姨吃早餐。”
沈絮雅点点头，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季圣予的脸颊，就转身进屋洗漱了。
见她消失在拐角处，他嫌弃的抬手飞快蹭了下被亲的地方，皱着眉。
沈艾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煎着香喷喷的油条，油花溅起时，季声望连忙递过隔热手套，还顺手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小心点，别烫到自己了。”
妈妈点头应着，目光却瞟向窗外：“俩孩子也该到了，我再拌个他们爱吃的凉拌黄瓜。”
“那我去把西瓜切了，他们来了就能吃。”
经过昨夜的谈心，沈艾和季声望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说不上原谅，但也如初。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季圣予换鞋时，见季圣予踩着拖鞋差点打滑，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趁势在脸颊偷亲了一下。
他皱着眉抬手擦了擦脸，吐槽“等会儿爸爸和阿姨看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时季声望端着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但却正好没看见刚刚这一幕。
“圣予，絮雅，快来吃饭。”
沈艾把刚煮好的瘦肉粥端上桌，“圣予，这乡下的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等阿姨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季圣予刚要伸手接碗，沈絮雅的指尖却先一步碰到碗沿，两人的手在桌下轻轻擦过，又飞快收回。
沈絮雅低头舀了勺粥，耳尖却悄悄泛红，季圣予则自然地接过碗，还往她的碟子里夹了块她爱吃的蘑菇，嘴上说着“你也多吃点，别总挑食”，眼神却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转向季声望和沈艾，聊起最近的天气。
季声望没察觉异样，还跟着附和：“你要是能像这样平时多照顾照顾妹妹，我和你阿姨也放心。”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沈艾靠在季声望肩上，沈絮雅原本坐在沙发中间，却在季圣予端着水果过来时，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个刚好能坐下的位置。
季圣予坐下时，手臂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胳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絮雅握着遥控器的手紧了紧，换台时特意选了季圣予可能喜欢的频道。沈艾没注意这些细节，还笑着说：“你们俩兴趣还挺像，都喜欢看这个节目。”
季圣予笑着应了应，手指却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沈絮雅的手背，她抿着唇没回头，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沈艾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去灵堂收拾一下了。
“絮雅，陪妈妈再去给你爸爸上柱香吧。”
“好。”
沈絮雅起身，季圣予忽然拉住她。
“我陪你一起去吧。”
絮雅点点头，沈艾感到很欣慰，感觉季圣予突然长大了许多。
黑色外套的衣角还沾着室外的寒气，沈艾站在灵堂门口，望着正中央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脚步顿了几秒才缓缓迈进。香烛的味道裹着淡淡的菊花气息，漫过鼻尖。
她没多说话，只是对着照片深深鞠了三躬。起身时，眼眶有些发潮，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没让眼泪掉下来。
“利昂，你放心，我会好好抚养絮雅，我已经原谅了声望，就像你说的，我和絮雅的幸福除了你就只有他能给，你走好，我会回来看你的。”
沈絮雅把刚买的白菊摆在爸爸的照片前，指尖轻轻拂过相框边缘，像小时候爸爸替她拂去衣角的灰尘那样温柔。香烛的微光映在她脸上，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想对父亲说的话只敢在心里默念，希望父亲能听到。
“爸，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她顿了顿，指尖攥了攥衣角，嘴角慢慢勾起一点软笑，“我遇到一个男生，也许你并不喜欢他，或是不了解他，我们或许会拌嘴，会吵架，但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能陪伴在我身边，就像从前的你一样。”
说到这儿，她眼眶微微发潮，侧头看了眼一旁的男孩，嘴角弯起软笑，还是笑着继续：“你以前总担心我会受委屈，现在不用啦。他很照顾我，我也很喜欢他。”
她伸手碰了碰照片里爸爸的笑脸，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也会带着你的爱，好好走以后的路。”
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掀动了桌前的白菊花瓣，像爸爸从前那样，轻轻应了她一声。
季声望将一枚纪念币轻轻放在供桌前，指尖蹭过冰凉的相框，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难掩的沙哑：“兄弟，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香烛的烟丝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他想起以前，张利昂还笑着约他周末去打球，说要“再赢他一次”。
“你不仅球技赢我，连感情都赢了我，小艾还因为跟我生了一天的气呢，不过谢谢你，让我在晚年还能和小艾重逢，我会好好照顾小艾，把絮雅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他喉结动了动，从包里拿出两瓶冰镇汽水——是他们从小喝到大的牌子，轻轻放在纪念币旁，“这瓶给你，等我下次来看你，再跟你说最近的事。”
说完，他对着照片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指腹悄悄擦了擦眼角，没让眼泪掉在供桌上。
季圣予站在一旁很不屑，毕竟这个张利昂差点就毁掉了他的所有计划，可他还是得做做样子。
他走到了絮雅身边，悄悄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无声地给她安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叔叔，我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沈絮雅听到这句郑重的承诺，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没出声，只是悄悄往季圣予身边靠了靠，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泪水里裹着的全是感动——原来真的有人会像父亲那样，把护着她这件事，说得这样认真又笃定。
礼毕。
季声望和沈艾并肩走在后面，目光落在前方并肩而行的兄妹身上。
沈絮雅侧头跟季圣予说着什么，哥哥听得认真，还伸手帮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落叶——这画面，和从前两人动辄拌嘴、互不搭理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艾轻轻碰了碰季声望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欣慰：“你看他俩，以前他俩一直相处不好，现在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季声望笑着点头，望着兄妹俩的背影，眼里满是暖意：“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有点共同话题就好了，现在感情好了，咱们也能放心了。”
说话间，前面的沈絮雅突然回头朝他们挥手，季圣予也跟着转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爸妈连忙挥手回应，看着兄妹俩的身影慢慢走远，妈妈忍不住感叹：“真好，一家人就该这样和和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