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日期限
“二位想让我交代什么？”季燕回咳了两声，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这几日季宅招待二位食宿，不曾怠慢，如今你们却想恩将仇报吗？”
江喻白上前一步，直视着季燕回的眼睛：“百钱林里的无皮尸骨，可是你作为？”
“实不相瞒，这桩惨案，季某先前也曾听闻过。若是你们为此前来，恐怕是找错人了。那百钱林里的尸骨，并非季某所为。”
江喻白一把握住古泉剑的剑柄，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正欲落下，却被两根并拢的手指轻巧地压了一下。
“别心急嘛，长夜漫漫，我们可以慢慢聊。”
楚又青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将古泉剑压下，笑吟吟道。
“季大人方才说，自己与百钱林中的尸骨无关，”楚又青抬头，看了一眼在烟气中模糊不清的金蛇石像，“可我瞧着这供奉的金蛇，却眼熟的很。”
“不知季大人可曾听说过钱妖？此妖象征财富，蛇皮并非鳞片，而是金银所铸的钱币，擅长隐匿，速度极快。传闻说，若是跟着钱蛇，便能寻到大量金银财宝。”
“十三年前，天授627年，一水村附近爆发饥荒，流民饿死无数。”
“有人曾见过，你拎着一张金色的蛇皮从山林中走出，之后一泉村莫名起了场诡异的大火，所有村民葬身火海，而你却背井离乡，官至五品郎中。”
“那天晚上，山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如何一步步高升的？”
“季二狗！——”
楚又青每说一句，季燕回的面色便白上一分。到了最后，竟像是支撑不住身子般，攥着手中的拐杖，痛苦地弯下身来：
“够了！！别再说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自他面前劈开，将季燕回拉回了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晚。
……
自从认识钱蛇，季燕回家里的生活一天好过一天。
然而一场意料之外的蝗灾，却撕碎了整个村庄平静的生活。
那日，官府的大人们前来征收赋税，村长走投无路，带着村民迎在路口，重重跪了下去。
“大人们，求你们再宽限几日吧，今年遭了蝗灾，整个村子，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收成啊——”
他看见往日面熟的几个官员沉了脸色，顿时趴伏在地上，丝毫不敢起身。
“你这样，可就叫我为难了，”为首的官员上前几步，在老村长耳边微微俯身，“实话告诉你，镇妖司的大人可来了，如今妖怪横行，若是怠慢了这位，别说你了，就连我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不敢不敢，只需再宽限上几日……七、七日就好，诸位大人恕罪啊！——”
老村长慌忙磕着头，透过扬起的尘土，他瞥见官员身后，那一顶精巧奢华的软轿。
轿子厚而软，老村长认不出是什么材质，却也知道是顶顶好的料子。
轿子侧边的帘子半开，风拂动而过，隐约露出半张俊朗的脸。
官员的声音从老村长的头顶传来：“三日。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后，将该交的分文不少地呈上来。”
“是、是，多谢大人！”老村长心里一阵发苦，嘴上却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去准备一间上好的屋子，还有几坛美酒，一些小菜，我要与方大人不醉不归。”为首的官员扬声吩咐道，转而行至软轿前面，殷勤道。
“方大人，山野粗鄙，委屈您了，还望大人不要介怀。”
“无妨。”方知明淡声道，把玩着手上的一方令牌。
那令牌散发着清幽的檀香，上面工整潇洒地刻了几个字。
巽四宫十二门，方知明。
……
“别说三日了，就算是再多三十日，村里也拿不出那么多赋税，”季燕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声音有几分苍老，“眼看村子陷入死境，我想到了那条金蛇。”
……
漫天大雪尽数落下霜白，冷意顺着袖口的缝隙寸寸攀附上季二狗的身体，将他的皮肤冻得发红。
幸亏季二狗身上穿着新买的棉服，里里外外裹了三层，不然恐怕进不来深山。
季二狗来到平日里他和金蛇经常见面的地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唤道：“小金！小金？我来看你了！”
季二狗知道，金蛇听得见，以往他在山里打猎寻果的时候，常常也看不见金蛇的身影，可只要叫一声小金，它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季燕回的视线里，快得甚至无法察觉到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金蛇并没有回应，季二狗也不灰心，而是从衣兜里取出几块杏仁糕，继续说道：“小金，我带了你喜欢吃的杏仁糕，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就替你吃掉了。”
空中响起一阵钱币摩擦细雪的声音，金蛇的身影出现在季二狗面前，懒洋洋地用蛇尾勾走了他手上的杏仁糕，一口吞了下去。
而后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这么冷的天，他不好好在家睡觉，过来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季二狗蹲在金蛇旁边，碎碎念道，“今天村子里又来了好些人，是征收赋税的，可是连着蝗灾加上雪灾，我们已经什么都拿不出来的。”
“小金，这附近还有哪里有金银财宝吗？如果能找到，我们村子就有救了！”
金蛇又吞了一块杏仁糕，用蛇尾在地上画了个圈。
“零？没了吗？……”季二狗的语气陡然沮丧下来。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金蛇带自己寻找财宝的频率越来越低，一水村附近的金银宝地，恐怕已经被他们搬空了。
“还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村子吗？”季二狗抓了抓头发，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
金蛇的小脑袋歪了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去山以外的地方？不行——大人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根本翻不出这座大山。”季二狗眼中的希望逐渐熄灭了，他原本想着，若是金蛇能带他再找到一些财宝，他便能去镇子上换些物资。
可眼下，山林里能挖宝的地方都跑遍了，他家里的积蓄绵薄，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村子的赋税。
这下该怎么办呢？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季二狗，还有哪里，还有哪里可以弄到金银？！哪怕只有一部分也好！
季二狗的目光落在金蛇身上，突然顿住了。
漫天的暴雪里，趴伏的金蛇格外显眼。
在它的身上，是一枚又一枚黄金铸成的钱币，迷人耀眼，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辉光。
季二狗再也无法挪开视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金，商量个事……你能把蛇皮借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