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万火急的大事
必定是十万火急，迫不得已。
果然，等蒋元德一走，皇帝看向皇后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沉重。
按规矩，后宫不能过问政事。
这是祖制铁律，违者必遭弹劾，轻则失宠，重则牵连家族。
可皇帝还是开了口。
“南诏和东秦最近频繁在边境操练兵马，动作不小，恐怕不安分。”
皇后强打精神安慰道：“咱们西楚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各路将领皆忠勇可用。皇上又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相信，一定能压得住他们。”
这番体贴的话并没让皇帝情绪好转多少。
他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可——”
“当年秦汉走过的路，如今只剩下废墟一片。黄沙掩埋了长城，残碑倒在荒草之中。王朝兴起，百姓筑城修路，服役纳赋，日夜劳苦；王朝覆灭，战火燎原，家园毁尽，尸横遍野，百姓还是受苦。我不想看我的子民再遭这份罪。”
哎哟！
楚砚昭心里直接乐了，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这便宜皇上老爹觉悟挺高啊，说话有板有眼。
听着倒真像个心系百姓、忧国忧民的好君主。
这样一来，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安稳多了。
至少不会再三天两头闹政变、起纷争。
自己也能安安心心地当个小公主，睡到日上三竿都不用担惊受怕。
可她这边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未来的逍遥日子。
皇后那边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瞬间僵住。
后宫不得插手朝政，这是祖宗规矩，是天下皆知的道理。
陛下您贵为天子，难道真不懂这个规矩吗？
还是故意拿话来敲打臣妾？
要是私下没人的时候说两句也就罢了，最多算是一点私房话，无伤大雅。
可现在是什么场合？
光天化日之下，御前殿中，这么多宫人、太监、女官全都站在旁边。
若是那样，她这个“贤惠端庄、深明大义”的皇后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将来史书上一笔写下来，岂不是要留下污名？
一想到这里，皇后的心都揪了起来。
可仔细看去，那笑意根本没达眼底。
“臣妾住在后宫，整日只知绣花理账，见识浅薄，哪里能像陛下那样站得高、看得远呢？不过呢……”
“陛下若得空，也该多去华妃和昭仪那儿坐坐。两位妹妹年轻活泼，陪您解解乏也好。况且，多少能让定远侯、虎威将军在边关安心些。”
华妃她爹是定远侯，手握西北兵权，常年镇守玉门关外，抵御外族侵扰。
而昭仪的父亲则是虎威将军，统辖南境十万铁骑，扼守西南要道。
这两个职位，皆是朝廷倚重的柱石之臣。
如今皇帝疏于宠幸，边关将领心中难免生疑。
是不是圣心动摇，不再信任他们了？
所以皇后这番话，看似是劝君王多关心后宫，实则是在提醒皇帝。
别忘了背后的军功勋贵，别寒了忠臣的心。
楚帝当然懂。
他身为一国之君，岂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事实上，他原本也正打算近几日召见华妃。
下个月再去昭仪宫中用膳，借此安抚边将。
一切都在按他的节奏布局。
可偏偏，这些话不该由皇后来说。
更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温温柔柔的口吻讲出来。
一旦从皇后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
“朕清楚。”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床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上。
小公主还裹在厚厚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楚帝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随后，他直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楚砚昭躺在软塌上，小脑袋歪了歪，裹在被子里的小拳头挥了挥。
可惜，那位皇上爹头也不回，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扫过来一下。
眼瞅着他那明黄龙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皇后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臣妾恭送陛下。”
语毕，殿内众人齐齐跪地，齐声道：“恭送陛下。”
待脚步声远去，确认皇帝彻底走远。
连随行的太监也都撤了个干净，贴身宫女采薇才敢轻手轻脚地凑上前。
她压低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娘娘，皇上这是……不高兴了？”
皇后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宫不过是尽一个皇后的本分，劝他多关心下后宫嫔妃，维系君臣和睦，让他施恩泽于外臣。这哪里错了？他有什么好恼火的？难道要看着边关动荡、功臣离心，才算对得起江山社稷吗？”
她越说越委屈。
可心里也明白，问题不在内容，而在时机。
这话她本该私下谏言，不该当众直言。
“娘娘……”
采薇还想再劝两句，让她稍安勿躁，不必自责太过。
毕竟陛下心情起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可皇后却抬起手，指尖微颤地摆了摆，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行了，闹了一早上，又是请安，又是应对，还要听那些琐碎奏报，本宫累了，脑子也乱得很，不想再多谈了。”
她说完，干脆闭上眼睛，仰靠在贵妃榻上。
采薇见状，只得默默收声，不敢再多言。
她低头看了看还在被窝里蹬腿的小公主，便轻步上前，将楚砚昭从床上抱了起来。
小公主眨了眨眼，似乎还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地依偎在采薇怀里，小脑袋靠在她肩头，嘴巴无意识地嘟囔着。
采薇抱着她，缓步往扶桑殿走去。
走前，她听见皇后在背后低声吩咐。
“你亲自把公主送回扶桑殿，路上仔细些，别让她受了风。顺道查查看那些伺候的人，谁要是偷懒敷衍，干活不上心，立马给我换掉。本宫不信，连个公主都照看不好！”
采薇应了一声：“是，娘娘。”
然后抱着小公主，一步步走出凤栖宫，踏入秋日微凉的宫道。
楚砚昭：“……”
喂！
就没有人问问我的感受吗？
可惜她现在只会“啊啊哦哦”，根本讲不出完整句子。
她急得直蹬小腿，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拳头。
可没人看懂她在抗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