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刨土找食？这逆女疯了！
“都跟我出去，刨、土、找、吃、的！”
沈知意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炸得破茅屋里一片死寂。
此刻，就连周氏都忘了哭泣，抱着小儿子尚有余温的尸体，呆呆地看着这个仿佛陌生了的女儿。
其中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树枝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尽管那地面只是夯实的泥土。
“放肆！你个混账东西！”她声音尖利，因为虚弱而有些破音。
“沈知意！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刨土？那是贱役！是泥腿子才做的下等事！我沈家诗礼传家，宁饿死，不失节！你……你竟敢说出如此有辱门风之言！”
闻言，沈清书也皱紧了眉头，看着趴在地上、狼狈却眼神凶狠的妹妹，不赞同地摇头。
“知意，你糊涂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辈读书人，岂能为了口腹之欲，行那等……”
“闭嘴！”
沈知意厉声打断他，那眼神冷得像冰，带着一种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竟活生生把沈清书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饿死事小？沈清书，你看看你弟弟！他死了！活活饿死的！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事小？！”
说罢，她指着沈明远的尸体，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却带着锥心刺骨的力量。
“他今年才十四岁！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因为你们那可笑的“文人风骨”，因为一块换来的饼子没及时吃上，死了！”
“我去你妈的！你们的节操，难道比人的命还重要吗？！”
这一刻，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氏终于被这话刺痛，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这次不再是无声的垂泪，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
而老太太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她一时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接着，沈知意不再看他们，她的目光锁定在那块掉在地上的饼子上。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臀腿的伤冷汗涔涔，但她咬着牙，一点一点爬了过去。
之后在所有人震惊不解甚至带着点鄙夷的目光中，她伸出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拍掉饼子上的浮土，然后用力将它掰成更小的几块。
随即，她做出了一个震惊全家的举动。
沈知意拿起最小的一块，塞进嘴里。
那是一种粗粝扎嗓子，还带着土腥味的味道，但为了活下去，她仍旧用力地咀嚼吞咽，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看清楚！”
她咽下那口能划伤食道的饼渣，环视众人，眼神平静得可怕。
“能吃，就不会死，要是死了那才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风骨，什么诗书，在活着的面前都是狗屁！”
接着，她又将剩下的几小块饼子往前一推。
“娘，你吃一块，大哥你也吃，祖母……您若还想看着这个家，就也吃一口。”
沈知意现在的并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周氏看着女儿那决绝的眼神，又看看怀里冰冷的小儿子，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压倒了她。
随后她终于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一块，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
而沈清书也看着地上的饼子，喉结剧烈滚动。
此时妹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弟弟的尸体就在眼前……
所以他最终，还是屈从了本能飞快地捡起一块塞进嘴里，甚至恶女没敢看祖母的脸色一眼。
眼下老太太看着这一幕，仿佛信仰崩塌似的，她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老泪纵横，可却没有再开口去阻止任何。
第一步，打破他们对“食物”的虚幻尊严，完成。
沈知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
这点饼渣，最多吊住一口气，几个时辰后，该饿还是得饿。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她必须找到真正的食物来源。
而在原身的记忆里，这附近荒山野岭，土地贫瘠，村民也多是穷困潦倒。
但她是现代农业+医学的人才！
她的眼睛，无非就是当下最先进的探测仪！
“水……”沈知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周氏。
“娘，家里还有能烧水的东西吗？烧点热水，大家都喝一点。”
要知道，此刻身体严重缺水，甚至比缺食更致命！
见状周氏茫然地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灶……灶房塌了一半，锅……前些日子当掉了。”
沈知意：“……”
这尼玛霉运家族，那还真是绝了！
此后她不禁深吸一口气：“那就找能盛水的，干净的瓦罐总有吧？生火，把水烧开！”
反正她现在必须尽快补充水分，处理伤口，赶紧恢复自己的体力才行。
所以之后在沈知意强硬的指挥下，几人总算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灶，找了个豁口的瓦罐，从屋后一条看起来还算清澈的小溪里取了水，烧了起来。
眼下，趁着烧水的功夫，沈知意靠在墙边看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她是在疯狂调动原身的记忆和现代的知识，分析现状。
目前他们一家被人流放出来，当下的地理位置是靠近边境的荒僻山村。
这里土地兼并严重，肥田基本上都在地主手里，剩下的也多是贫瘠山地。
加之气候，记忆里像是温带，现在似乎是春末夏初，雨水不多。
至于植被。
野生植物……对了！
她记得在原身记忆里，后山的那片荒地，好像长着很多村民不屑一顾，开着黄花的瘦高植物。
因为味道苦涩，连猪都不太爱吃。
想到这里沈知意猛地睁开眼！
黄花？
味道苦涩？
瘦高？
突然一个名字在她脑中闪过，苦菜！
学名叫苣荬菜的一种野菜！
在现代，这玩意儿因为味道确实不咋地，早就不作为主流蔬菜了。
但是！它生命力极其顽强，耐旱耐贫瘠，营养价值高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在饥荒年代，是能救命的！
而且，他们处理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去除大部分苦味！
嘿嘿嘿！她的金手指，这不就来了吗？
虽然只是知识方面，但在此刻，沈知意觉得这就是最强的外挂！果然读书没有坏处！
索性等到热水烧好，沈知意就开始大剌剌的指挥着每人，包括那一脸屈辱的老太太，都喝下了一碗热水。
随后，待那温热的水流进干涸的肠胃，缓缓地给人带来了一丝虚假的饱腹感生机。
沈知意也终于开始忍着痛，用烧开晾温的水背着身子小心清理了自己臀腿上的棍伤。
整个伤口看起来有些红肿，但还好没有化脓，所以是不幸中的万幸。
“终于知道…为什么刮骨疗伤会在历史上这么出名了！”
敢情是真的疼得要命啊！
等做完这一切时，沈知意都感觉自己快要半死不活了。
随后她看向窗外，天色看起来已然是有些昏暗的。
“大哥。”
她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计划性。
“你去找两把能挖土的东西，石头片也行，娘，你找找有没有能装东西的篮子或者破布。”
“妹妹，你……你难不成真要去挖那猪都不吃的苦菜？”
刚才听了她的计划后，沈清书一整个脸色发白，看样子还是不大放得下自己的面子的。
只是他压根儿不知道，如今面子对于沈知意来说，求用都没得！
“不然呢？”
说完沈知意不禁挑眉嘲讽起来。
“难不成，得等着明天家里再饿死一个？或者，大哥你有更好的不失节的办法，能立刻变出粮食来？”
此话一出，沈清书终于哑口无言。
而这边，老太太始终闭着眼仿佛入定般，但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不是给猪吃的！”
沈知意看着他们全部人都是有点不太愿意的样子，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他们补充一下知识文化。
“那是能让我们活下去的菜！名字不好听？那我们就给它换个名字——叫凤尾草，或者碧玉簪怎么样？”
“就算是说出去，那也是够风雅，够配得上我们沈家的门风了！”
闻言沈清书和周氏都愣住了，就连老太太都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还能……这么玩？
这梗抛得，又毒又辣，直接命中了这群迂腐文人最后的遮羞布。
最终，在“凤尾草”这个高大上名字的诱惑下，以及沈知意那“不去就等着收尸”的冷酷眼神逼迫下。
沈清书和周氏还是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费劲又费力地来到了屋后的荒坡。
此刻，夕阳的余晖给荒凉的山坡镀上了一层凄美的金色。
沈知意忍住伤痛累的半死，终于在即将绝望之际，一眼就看到了那片在晚风中摇曳不止的黄花苦菜群。
它们瘦弱，却顽强地扎根在碎石之间。
就是它！
她心中一定，仿佛看到了满汉全席在向自己招手。
“快快快！”
激动之余，她赶紧蹲下身，龇牙咧嘴忍着痛熟练地掐下一片嫩叶，在沈清书和周氏惊恐的目光中，放进嘴里嚼了嚼。
随后下一秒，她潇洒的就吐了出来！
“呸！还真是苦！”
不过确认无误，就是苣荬菜！
“看好了。”
说着她拿起一块尖锐的石片，开始跟学生上课似的认真示范了起来。
“只取最嫩的芯，根部不要，这样……”一边说，她动作一边麻利地挖起一株，抖掉泥土。
随后沈清书和周氏也开始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蹲下身子挖掘起来。
起初，沈清书脸上还带着屈辱，但手下却没停。
至于周氏，则是麻木中带着一丝希望。
所以很快，他们就挖了一小堆。
只是挖了后，沈知意正想着自己回去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些苦菜去除涩味，是焯水还是浸泡时……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杀气，擦着沈清书的耳畔。
紧接着“砰”的一声，深深钉入了他们身旁的一棵枯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周氏见状“啊”的惊叫一声，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沈清书此刻也吓得浑身僵直。
而沈知意虽然心脏骤缩，但她还是猛地抬头，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随即，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不远处山坡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牵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身形挺拔，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她隔得距离却仍旧能感受到对方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就如同蛰伏的猛兽，牢牢锁定了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这个时候他手中明显还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弓没放。
所以刚才那一箭，显然是警告。
随后正当几人愣神至极，陡然间一个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却充满不容置疑威势的男声，缓缓传来。
“大胆，谁允许你们刨药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