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忍者神龟
“喏。”
沈如玉的声音娇滴滴的,此刻如同像淬了毒的针。
“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赏你的去买个肉包子吃,别真饿死在这穷乡僻壤,给我们侯府平白添了晦气!”
手中几枚铜板被她用两根手指拈着,仿佛是什么脏东西,轻蔑地扔了下来。
铜钱叮当着滚落在沈知意脚前的泥地里,瞬间沾满了灰黑的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
“噗嗤……”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传来压抑不住的窃笑,指指点点的目光如同针尖,密密麻麻地扎在沈知意背上。
沈知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枚沾满泥污的铜板上。
沈如玉用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以及沈明轩那看垃圾般的眼神,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冷静……必须冷静!
与此同时她拼命告诫自己,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
只是当她想起刚来到这里时,那个躺在破席子上,浑身滚烫最终没能熬过去的小小身影,原主那可怜的弟弟时。
现在,他们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草泥马的安定侯府!
那些年被刻意遗忘的屈辱记忆碎片,还有被克扣的份例,被抢夺的衣衫,被推倒在水坑里时周围的哄笑。
甚至被沈明轩故意绊倒后膝盖上钻心的疼……所有原主积压了十五年的委屈和不甘,在此刻与她自身的愤懑狠狠共鸣,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憋屈!撕心裂肺的憋屈!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牙龈间都已经开始渗出了血腥味。
但现在冲上去,她除了被打得更惨,还能有什么结果?
家里的那个哥哥手无缚鸡之力,母亲又还需要汤药吊着命……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杀千刀的宸王在盯着!
忍!沈知意,必须给我忍住!
再次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和反击的冲动死死摁回肚子里。
沈知意此时脊背挺得笔直,却微微发颤,那是极力压抑的证明。
她强迫自己移开盯着铜板的视线,抬起眼,看向沈如玉。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唯有那过于苍白的嘴唇泄露了一丝情绪。
随后她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不劳沈小姐费心。”
说完她侧身,想从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中快速挤出去。
“给脸不要脸!”
沈明轩见她这副“不识抬举”的漠然样子,觉得自己侯府少爷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眼疾手快之际他猛地跨前一步,伸手就恶狠狠地朝沈知意肩膀推去。
“本少爷赏你的,你敢不要?!”
顷刻,沈知意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想要一个擒拿反制。
但电光火石间,受伤未愈的缰绳死死勒住了这匹即将脱缰的野马。
她不能!
这一下要是还了手,后续的麻烦她根本承受不起!
于是,接下来在众人眼中。
她只是“惊慌”地侧身一躲,脚下却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沈知意眼下的模样,几乎是狼狈到了极点。
“哈哈哈!”
这一刻,沈明轩和沈如玉爆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
“兄长,你瞧她好像一条狗哦!一条没人要的落水狗!”
话音落下沈如玉再次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她眼泪都笑快出来了。
“没错!早知道她离了侯府是这般光景,当初在府里,就该让她多学学怎么摇尾乞怜!”
面前人双手抱胸沈明轩语气轻佻恶毒,他现在身心已经充满了践踏他人尊严的快意。
而周围的哄笑声、议论声,夹着兄妹俩尖锐刺耳的嘲讽。
就好似无数把冰冷的钝刀,在一片片凌迟着沈知意的自尊。
她低着头,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期间唯有那紧紧攥住衣角的泛白手指,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笑吧,尽情地笑吧,沈如玉,沈明轩,还有这吃人的安定侯府!
今日这每一句侮辱,每一个鄙夷的眼神,还有这摔在地上的疼,我都用小本本给你们记下了!
账本清晰,利息高昂!
喜欢扔铜板是吧?喜欢施舍是吧?
等着,明天老娘会让你们侯府上下,抱头痛哭!
不,我还要让你们把吞下去的不义之财,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愤怒的气息此刻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蔓延。
沈知意眼下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不出意外,她指定是要整蛊这两人的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传来。
那是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
路过的间隙,车窗的帘布被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手掀起一角。
接着一道深沉难测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这边喧闹的场景。
直至最后,对方的视线停在那个跌坐在地,脑袋低着的纤细身影。
“王爷,需要出手吗?”
“若是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本王拿她又有何用。”
话音淡淡,帘子随即落下。
之后的马车并未停留,径直远去。
沈知意沉浸在自己报复的想法中,并未察觉。
至于沈明轩和沈如玉,这两疯子似乎也觉得将这“落水狗”羞辱得够了。
他们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趾高气扬地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最后只留下翻滚的尘土和那几枚深陷泥污的铜板。
届时,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只有沈知意还依旧维持着跌坐的姿势,过了许久,久到腿脚都有些发麻,她才动了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用那双刚刚擦破皮还带着血丝和尘土的手。
一枚,一枚,将那些沾满了泥污和屈辱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下一步她摊开掌心,看着那几枚肮脏的铜板,眼神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然后,她撩起自己相对干净些的里衣衣角,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将每一枚铜板上的污渍擦拭干净,直到它们恢复了些许金属的光泽。
紧紧握住这几枚变得干净的铜板,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抵心脏。
因为这不仅仅是铜板,这是战书。是我沈知意,向安定侯府下的战书。
要知道,这最重要的七叶玲珑芝……可是在侯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