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当天,南公馆人更多。
南鹤京的父亲南承锦也回来了。他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意询问,“我听说,阿爸给南穗相中了傅家?”
南承锦对南穗一向冷淡,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从不过问。
今天还是头一次主动问起南穗。
“阿穗现在有心仪的,只是约着吃顿饭认识一下,以后也好多个选择。”南老爷子轻抿了一口茶:“怎么?你觉得不妥?”
南承锦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暗色,开口道:“明贞是我夫人,也是您的儿媳。宋老爷是我的老丈人,他跟申城傅家,是死敌。您让南穗过去,不合适。”
怎么说,南穗也算是半个南家人。她要是真的嫁到傅家去,不就等于南家变相与傅家交好吗?
那到时候宋家那边怕是不好说。
南老爷子放下茶杯,“我的儿媳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的老丈人,是南城苏家!一个情妇,还真拿自己当碟菜了吗?”
前任家主,不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气得跳脚。南承锦脸色没有变化,淡声道:“不过傅家门第这么高,是不可能看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阿爸不也是觉得她自己谈中的迟家不会要她,才硬让她跟傅家接触的吗?”
南承锦又打量了一下南穗。
南穗坐在角落里,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出国几年,她回来依然是这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怯懦样。
除了那张漂亮的脸,别的一无是处,上不得台面。
南穗感受到他的视线,头更低,手不安的抓紧了衣摆。
南承锦轻蔑一笑,将视线从南穗身上移开,摇了摇头:“貌美、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比比皆是,傅家凭什么会要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把她当成消遣的玩意儿倒是很有可能。”
消遣的玩意儿,就是卖的。
这句话,有点过分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了南承锦一眼,他是故意当众羞辱南穗。
因为老爷子说二夫人是情妇,他不能跟自己的亲爹撒气,就把这笔账算在了南穗这个软柿子头上。
所有人又去看南鹤京。
他坐在那里,一脸闲散淡然、事不关己,丝毫没有要替南穗说话的意思。
南鹤京不说话,他们也不敢。
整个客厅安静的诡异。
南穗嘴唇紧抿泛白,指甲嵌进了手掌心。
“阿爸跟傅家说清楚了吗?”南承锦继续说:“别到时候她被傅家给耍了,她把所有罪责推给南家,说是我们南家把她送进了虎穴害了她,然后赖南家一辈子。”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畜生吗?我原本给阿穗定的人选不是傅家,是傅老亲自几次三番找我,我才定下傅家的。”
“阿穗就是入了傅家的眼,你身边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配和她比吗?”
傅老亲自提的?
就连南穗自己都愣了一下,满脸的懵然。她一直以为是老爷子以南家名义把她推到傅家面前的,没想到居然是傅家亲自提。
为什么?
南老爷子没有多言,只冷冷丢下一句:“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这场闹剧,就这么翻了篇。
晚上。
南穗被南老爷子喊到了书房,想安排她来南氏工作,可以清闲点,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公务员考试。
南穗是法学专业的,可以走仕途当法官,南老爷子对她的打算是这样。
但南穗在来港城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工作,于是婉言拒绝:“爷爷,我已经通过其他公司面试,下个星期就能入职了。”
她到港城不过四五天,这么快就敲定好工作了?
“而且我也不打算走体制内。”
南穗有别的计划。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还有支票,放到桌上推到老爷子面前,“这是您之前给我的卡和支票,现在还给您。”
南穗出国的时候,老爷子给了她一张三百万的支票,还有一张卡。
她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安排的工作不要,给她安排的房子不要,钱也不要。
像是要和南家彻底划开界限。
南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神复杂。
南穗看着乖巧听话,脾气是最温柔和顺,其实性格最刚烈要强,跟她外公一模一样。
还完东西,南穗离开。
手刚握住门把,南老爷子喊住她:“阿穗。”
“你还在怪我当年逼你出国吗?”
“没有的事。”南穗轻轻摇头:“您给了我选项,出国是我自己选的。”
说完不再停留,离开了书房。
老爷子看着桌上的卡和支票,沉沉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当年他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
深夜。
南家老三南鹤琛和南鹤京谈完公事从书房里出来,恰好遇到了老五。
他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
南鹤京皱眉,问他:“五弟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说完脚步更快,慌慌张张的上了四楼。
南鹤琛不是管闲事的人,打算回房间,突然看到一级台阶上有一点鲜红。他走过去,手指摸了一下,是血。
还是湿黏的,也就是刚刚才有的。
他眸光一敛,轻手轻脚的上了四楼楼,来到了老五的房间门口,地毯上也有几滴鲜红的液体。
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熟睡,走廊很安静。南公馆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隔音效果并没有很好。
隔着一层门,难听的骂声透过门板传进南鹤琛的耳朵里。
被骂的对象,是南穗。
南鹤琛神色冷冽下来,三分钟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到二楼,看书房的灯还没灭,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走了进去。
南鹤京咬着烟,手里把玩着南穗的那根淡蓝色的发圈,南鹤琛进来他也没有收进去。
说话口齿有些模糊,冷淡又慵懒:“还有事?”
南鹤琛目光从发圈上移开,对他说。
“南景珩刚刚进了南穗的房间,意图不轨,被南穗刺伤了。”
南鹤京动作顿住。
良久,他将发圈扔到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语气淡漠:“我知道了。”
另一边。
南穗坐在床边,一点点擦拭着沾了血的水果刀。
“千金小姐貌美就是武器,是资本。”
“像你这种无父无母的底层人民,太过貌美只会招来祸事。爷爷年纪大了没有几年好活了。”
“迟家那边还八字没有一撇,你不如现在就跟了我,我保你以后衣食无忧。”
想到南景珩的这番话,南穗眼底翻腾起强烈的怒意。
她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
真是气死她了!
她收起刀,洗了一把冷水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生气,不能生气,对身体不好。
南穗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提起嘴角扬起一抹笑。
没关系的。
要不了多久,这些践踏过她的畜生,就都会下地狱。
翌日,凌晨五点。
南穗拎着包离开南公馆,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怕会被恶心的吃不下饭。
太早,这个地方打不到车,南穗只能走路下山。
她刚走出百米远,一辆库里南就停在了她面前。车窗降下,南鹤京那张优越到极致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他看着南穗,眼神清冷淡漠,薄唇轻启:“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