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泪不脏的
严璟昱能感受到身旁微弱的颤动，他紧握着沙发扶手，极力克制不去转头看叶臻。
他怕只要一转头，对上女孩沁满泪水的眼睛，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红鼻头，会彻底失去理智，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用亲吻堵住她所有呜咽。
严璟昱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手帕，僵硬地朝叶臻方向递去，视线依旧固执地直视前方。
“擦擦眼泪吧，别再哭了，眼睛会肿。”
叶臻接过手帕，顺势松开严璟昱的衣袖，低头胡乱擦试起脸上的泪水。
袖子上的拉扯感骤然消失，严璟昱心底划过一抹失落，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那只小手再多停留片刻，他真不保证自己还能忍住。
正当他身体刚要松懈下来时，手臂上传来更加温热的触感。
那双小手又拉住了他。
这次不再是仅仅扯着衣袖，而是两只手都贴了上来，握住了他小臂。
严璟昱脑中“轰隆”一声，浑身僵硬，迟钝地低下头去看手臂。
叶臻正一手扶着他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手帕，正笨拙又认真地擦拭他袖口上，被眼泪弄湿的地方。
察觉到他的注视，叶臻仰头对上他视线。
女孩刚刚哭过的眼睛水洗一般清亮，带着未褪的红晕，尴尬地笑了笑，鼻音浓重：
“抱歉啊严同学……把你衬衫弄脏了……”
严璟昱喉结滚动，距离太近，能清晰看到女孩颤抖的长睫，和因尴尬微微抿起的红唇。
他看向叶臻的眼神愈发炽热。
叶臻见他毫无反应，可谓是有些呆愣，就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衣袖被弄脏生气了，毕竟这种有钱的少爷，多半都有洁癖。
叶臻抿了抿唇，脸上歉意更盛：“真的对不起，我、我帮你洗干净吧。”
严璟昱强忍不舍，从她手中慢慢抽回手臂，扬起一个温润的笑：
“没关系，眼泪不脏的。”
叶臻小声嗫嚅了一句，带着点难为情：“其实……还可能有鼻涕。”
她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将“有鼻涕”这件事更加证实。
“……”
这副模样落在严璟昱眼中，只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可爱得让他几乎要缴械投降。
他倾身越过茶几，从纸抽盒中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我回去洗洗就好，先擦擦鼻子。”
叶臻接过来，毫不客气地擤了擤，然后边擦鼻子，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冲他笑：
“严同学你脾气真好，我把你衣服弄脏了，你这都不生气。”
严璟昱也回她一个浅淡的笑，没有出声。
他低头看向那片被弄湿的袖口，在心底补充了一句：鼻涕……也不脏的。
叶臻借着擦鼻子的动作，用纸巾挡住大半张脸，趁机活动快要笑僵的嘴角。
在她遇到过的人中，严璟昱绝对算是最难应付的那一类。
他总是沉默无言，要么面无表情，眸中盛着叶臻看不懂的情绪，这导致叶臻无法揣摩他的真实想法。
就像现在，叶臻特意用“擦衣袖”这个举动，来岔开原本的话题，为了让他没时间去深究刚才那番表演的真伪。
叶臻又吸了吸鼻子，悄悄观察着严璟昱的神色，她心里没底，这招到底起没起作用？
严璟昱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那片袖子失态了。
他调整好情绪，恢复温润如玉的“严同学”形象，清了清嗓子，身体往后靠向沙发，拉开些许距离：
“叶同学这么缺钱，为什么不考虑卖画呢？”
叶臻擦鼻子的动作一顿，微蹙着眉疑惑看他。
严璟昱见她似乎没理解，又详细解释道：
“我记得你好像是美术系的。在高中时，每年的市级、省级绘画比赛上，你的作品都能拿特等奖。”
“既然你绘画技术那么好，怎么不考虑卖画赚钱呢？总比做那些事……安全得多。”
叶臻心下一沉，觉得很不对劲。
严璟昱似乎对她了解得太多了，明明他们高中三年没有任何交集，连绘画比赛得奖这种陈年旧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难道也是他特意调查的？这个男人到底把她查到了什么地步？
叶臻苦涩笑了笑，自嘲地摇头，语气变得有些落寞：
“我才刚大一，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画家，谁会花钱买我的画呢？”
“就算有人愿意买，顶天了几百块一幅，太少了。我哥哥的手术费等不起。”
严璟昱低笑出声，鼓励道：“别这么妄自菲薄。我的商业眼光一向不错，叶同学相信我一次，或许……能遇到识货的人呢？”
叶臻很不解，这男人总想引导她走正途，真是多管闲事。
她笑嘻嘻地说：“好吧！那我回去就把以前的画拍照，放在网上试试。就算卖不出去也没坏处，谢谢严同学给我出主意！”
严璟昱的心好似被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暖。
她怎么能这么乖？坏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一秒得了句鼓励，就笑得这么甜。
太乖太乖了，乖得让他想将她圈禁起来，只对自己一个人展示这份“乖顺”。
严璟昱的贪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欺负她，看她露出更多生动的表情。
叶臻不想待在这里了。和严璟昱在同一空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都要精心设计。
她演得有些疲惫，实在不想再应付下去。
但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彻底解决。
叶臻收敛起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脸颊歪头看他：
“严同学……这次我给你造成了多大损失？我会负责的。”
大概率还不起，但态度必须摆出来。
严璟昱挑了挑眉。负责？她要怎么负责？
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决定实话实说，看看这姑娘的反应。
“项目初步损失一亿两千万。但你把文件给了我哥，他会在家产争夺中拿这个对付我，如果导致我继承不到严家的产业……那损失，可就大了。”
叶臻表情有些错愕，声音发紧：
“严家？是、是燕京第一家族那个严家吗？”
严璟昱饶有兴味地点点头。
叶臻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频繁吞咽着口水。
她招惹的居然是燕京严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