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奶奶疼你
徐萍嘴唇没有一点儿血色，眼圈底下一片乌青，说起来是个清秀的美人，也被折磨得憔悴得很。
“是肚子里的娃闹得你辛苦吧？”
乔如意用宋老太枯槁如鸡爪的一双老手紧紧抓着小萍的手腕——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手腕细得两根手指就能紧紧攥着。
徐萍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下来了，赶紧随便抓起一块枕巾擦掉。
“奶奶......俺就是怕，怕这一胎生不下来.......呜呜呜呜——”
小萍到底是年轻，心太软眼皮子太浅，没说几句话就哭得不成样子。
乔如意表情有些严肃地盯着她看。
确实是太瘦了——乔如意想着，她大概只有七十几斤。又长得不高，就算是在今天年轻女孩儿大多追求“白幼瘦审美”的情况下，都瘦得有些“超标”。
如果说别的人的年龄还跟乔如意差着辈的话，那么徐萍几乎算是跟乔如意差不多大。
一样的年纪，一个最大的烦恼是高考考砸，另一个却已经在生完两胎之后，忧心自己的第三胎生不下来......
“奶奶，俺是不是又说了丧气话......”
乔如意赶紧用自己苍老的手掌，款款儿地为这位孙媳妇擦去眼泪。
“小萍，你放心，奶奶一定会让你把这胎顺顺当当生下来！你信奶奶不？”
徐萍完全呆滞了，她用慌乱又躲闪的眼神看着乔如意。
像是对面的人，是个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老奶奶。
乔如意当然能料到这种情况。
也自然能猜到这位宋老太之前对这位美丽——却十分纤弱、弱不禁风的孙媳妇的态度。
有没有欺侮不知道，但有的时候，默许就是一种纵容！
她在自己老三媳妇欺负这个儿媳的时候选择看不见，那么，当然是无形之中给夏金桂撑腰了。
所以徐萍一直很怕她，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现在......奶奶却主动来找她，还对她说这么些掏心窝子的暖心话。
徐萍长这么大也没听人这么温暖又踏实的跟她说话。
“奶奶.....俺信奶奶。”
“好孩子，你现在就是把心放到肚子里！旁的啥也不用想，你身子骨弱，也不用干活——奶奶给批准的！知道了吗？”
徐萍拿枕巾揩去眼泪，连连点头：“嗯，嗯！俺什么都听奶奶的！”
乔如意拍拍她的肩膀，又亲自扶着她躺倒睡下。
“你好好休息，到晚上也不用拖着身子到堂屋一起吃，人多事儿多，别到时候磕着碰着，奶奶叫你二姑妈给你把饭端过来。”
徐萍双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眼含热泪地点点头。
“这烧得是啥啊？怪呛人......”
乔如意临走之前还专门扫了眼屋里架着的小炉子。
按理来说也就烧些干柴麦秆儿什么的......不至于有这么大味儿啊。
多闻几口倒是有点儿像啥中药。
干苦干苦的......又有点儿像大卷烟叶的味道。
出了门乔如意就脚底下生风，又赶紧去伙房了。
根本没留意到——夏金桂一直悄没声儿地躲在鸭梨树后边，等看不见她人，夏金桂一转身就又进到小萍的房间去了。
院里静悄悄的，大人们都去干活了，娃儿们也时常在村子里耍。
家里就剩乔如意、老三家的夏金桂、二丫宋如梅，再就一个躺在炕上起不来的徐萍。
乔如意一个人待着伙房里，检阅那些被她亲手腌制的上不得台面的内脏、下水们。
“嗯，不错不错，还是相当不错滴！”
乔如意很满意，这些肉都已经非常均匀地吸满了她调制的料汁，浓油赤酱的香料味把这些肉原本的腥臊味儿掩盖得很好。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肉都是货真价实的，什么注水，什么预制，都不存在的。
所以哪怕是这种边角料的肉，品质也是不错的。
伙房外边一阵儿脚步声，乔如意一瞥——二丫来了。
“娘，你要准备拾掇晚上的饭菜了？俺来帮你。”
乔如意冲她和蔼地笑笑：“二丫，时候还早，咋不多睡一会？”
“嗐，俺一个整天混工分的闲人，要那么多觉干啥？”二丫边说，边笑得腼腆。
只是她怎么可能是“混工分”呢？
家里不能跟着一起下地的女丁们，要不就是像她宋老太一样年纪大不能干重活，要不就是像徐萍那样怀着身子的......
夏金桂除外，年轻刚嫁进来那会儿就咬死了不下地。
所以别看家里待着四个女人，但实际上所有的活儿都是二丫宋如梅一个包掉的！
“二丫，那就帮娘择几棵小葱，再摘几个青红辣子，把那蘑菇给娘洗出来。”
“哎！”
二丫一听娘有活儿派给她，脸上的笑纹都藏不住，欢实地就跑去干了。
关于二丫那个“自己是个混工分的”想法，乔如意也暂时不打算给她掰过来了。
毕竟说再多空话不如做一件实事。
只要二丫以后慢慢意识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切实能给这个人多嘴多的大家庭出一份力的，那么不需要乔如意提醒，她也能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乔如意对这个伙房不太满意。
说起来是做饭的地方，但是甭管白天黑夜都是黑洞洞的，正中央顶上有个天窗一样的空，只有那天窗里有些光透进来。
等一烧锅柴火一旺，里边黑咕隆咚热火朝天，外边儿浓烟直冒，简直不知道是在烧饭还是在打仗！
“娘，你盯着咱家的门看啥？”
二丫已经利落地干好了乔如意吩咐给她的所有活儿。抱着洗好的一簸箕蘑菇看着乔如意。
“二丫，你瞧，咱这伙房太黑，娘觉得就是这门的问题，”乔如意上手推开伙房的门，“嘎吱”一声，“是不是？你看那顶上——”
二丫顺着乔如意的指使往上瞧，惊讶地叫了一声：“呀！娘，上边的墙上全是道道！”
“是吧？你也看清了，可不是娘眼花吧？”
乔如意对着过于高大、不合规的伙房门思考半天——就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没有把门的尺寸卡好，导致又遮光，又蹭墙。
每次开合一次大门，都意味着这顶到墙顶上面的木门，会狠狠地剐蹭一下土墙顶。
现在土墙顶上已经全是刮痕，一道比一道深，日子久了，能得到的结局就两种——
要不门倒了，要不墙歪了.....
也不排除最坏的结果——门和墙一起倒了。
“唉，真是愁人.....怎么历史问题一大堆呢？”
乔如意小声发牢骚，只能背着手重新进到灶台前。
二丫已经把一切都拾掇好了，接下来就是乔如意大显身手的时候！
她刀工很差，本来在家就没怎么做过饭，于是就指示二丫把所有腌制好的肉改刀切成极薄极薄的片儿。
薄厚相当，大小差不多。就连那根猪尾巴，都被二丫给切成很俏很齐整的肉片。
洗好的蘑菇被乔如意手撕成一条条，黄花菜稍微剁碎一些，准备工作一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