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有盼头
午后太阳毒辣时,营地里的大部分战士都在休息。
林秀莲如是。
傅婉君原本顾及身上有汗味,不好意思上床,但是架不住林秀莲一直拍着身侧叫她过去。
土块床硬邦邦的,上面的凉席还有一股微微的黏腻感。
傅婉君无从适应,昨夜就没睡好。
今天又是吃饭又是上厕所的问题,她折腾得有些精疲力尽,躺下后,不禁就睡得沉了些。
等再次醒来,地窝子高处的小洞窗口,透进室内的光都泛起了淡淡的黄。
时间好像已经不早了。
傅婉君深吸一口气,心里隐隐有股落寞感。
她撑起身,恹恹坐在床边。
林秀莲比她起得早,人已经在外面干了一圈活儿回来了。
见她醒来,林秀莲笑着说:
“你醒醒神,一会儿咱们要走得远点儿了,去认认附近种苜蓿的地。”
傅婉君点点头,粉嫩唇瓣微嘟,显然兴致不高,但是又没有办法。
“傅同志,傅同志,你在不在里面?”
她们这边刚说要出门呢,外头就有人在喊了。
是王志刚!
“在,我在!”
傅婉君眼神一秒亮起,激灵蹦下床后,立即看向林秀莲:
“姐~”
王志刚是过来帮忙打水的。
傅婉君中午跟林秀莲说过这件事。
林秀莲看她刚才还有气无力,这会儿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脱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的模样,不禁好笑道:
“行了,你去吧!回头我再抽时间带你去就是了。”
“嘿嘿!谢谢姐!”
傅婉君眉眼弯弯,神采飞扬雀跃起来。
“但是姐,我没有肥皂,要先跟你借一下皂角,等我买到了再还你!”
“一点皂角值当个什么?我掰点你先用着就是了。”
“谢谢姐!”
傅婉君又道了声谢。
她只有盆,没有桶,所以还是先借用的林秀莲家的。
早上打回来的水还没用完,傅婉君和林秀莲倒腾了一下。
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给用上了,才把两个桶空出来。
傅婉君一手提着两个桶,一手抱着装脏衣服的脸盆。
林秀莲家油乎乎的那把梳子,她想了想也给带上了。
原本以为还跟早上一样,也是驾驴车去。
可等从地窝子出去,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太阳后,傅婉君才发现不是。
王志刚是带着扁担来的。
傅婉君好奇问:“是因为打水的人少,所以才没赶驴车的吗?”
“那也不是。”
王志刚接过空桶挑在肩头,笑呵呵的解释,“这阵子地里的活儿多,毛驴今天还没退下来呢。”
“原来是这样……”
傅婉君“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之前以为是驾驴车去,她还想着这事最多只是折腾一点,不算什么费力气的辛苦活儿。
现在倒完全相反了。
来回好几里的路,完全靠人力挑,说实话,傅婉君很过意不去。
可是又张不开嘴说不去。
吃住方面的条件差点,她尽最大努力勉强能克服一点。
但是卫生问题,她真的忍耐不了。
傅婉君沉默抱着脸盆走了一路,突然沉声说:
“谢谢!”
“啊这,这个,那个……不用!傅同志,这就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你,你不用那么……”
那么啥,王志刚突然词穷的说不上来。
边疆建设任务重,大家早就被操练出来了。
打水真的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傅婉君突然那么郑重,王志刚反而无措起来。
所幸傅婉君也怕尴尬,所以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很快转移话题问:
“对了,中午说的那件事情,你们营长有说什么吗?”
“啊,那件事啊……”
对上傅婉君期盼的目光,王志刚又是一囧。
他们营长也真是的,这事儿叫他咋说呀!
可是不知道怎么说也得说呀。
王志刚硬着头皮干笑:
“傅同志,这件事恐怕暂时不行……”
眼见傅婉君表情从期盼到失望,再到落寞,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王志刚手忙脚乱的嘴都开始瓢了:
“哎,哎,你,你可别哭啊!我们营长说不许,唉不是!营长虽然说了不许,但是他不是真的不许的意思,哎呀,你你你你……”
他解释了不如不解释,傅婉君这下真的要哭了。
不能出去买东西,那就意味着她要继续戴那顶有汗味的帽子。
没有属于自己的打水容器,别说解决用水问题了,连勉强维持日常卫生都做不到……
还有上厕所,难道还要继续用玉米皮擦屁股吗?
这种生活一天两天也就罢了,要是一直这样,那还有什么盼头?
傅婉君收紧抱着脸盆的手,一下子红了眼眶。
除非绝望或者实在控制不住,否则一般情况下,自尊心不会允许她随便在别人面前流泪。
傅婉君努力憋住眼泪,继续往前走。
王志刚笨嘴拙舌的,已经不敢说话了。
只能紧张地扶着扁担,跟在旁边时不时偷看傅婉君一眼。
看她的心情有没有好点。
傅婉君带着浓重鼻音,吸气呼气地抽抽搭搭了一路,王志刚也煎熬了一路。
这事儿可真是……唉!
王志刚想,要不要直接让傅婉君骂他一顿算了,反正可别再哭了。
她一直这样哭,他是真没招。
“那个……”
王志刚正要开口,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笃笃笃”的马蹄声。
王志刚回头一看,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营长!”
喊出那一声后,王志刚连忙压低声音提示身边的人,“傅同志,我们营长来了!你,你有事跟他说吧!也许他就同意了呢?”
王志刚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的出得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果真就看见傅婉君转身看向了他们营长。
他可真是个天才!
这样一来,傅同志不就不用对着他哭了吗?
王志刚美滋滋的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他生出想法的这短瞬之间,身旁的人和驾马过来的人,视线已经交涉过了一个来回。
傅婉君眼睫湿漉漉的望着马上的男人。
而马上的男人,从正视到侧目斜睨,目光随距离方位变化,也盯了她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