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怎么知道我有疤
确认不烫了,才用两只手捧着。
她垂着眼眸,姿态谦恭,恭恭敬敬地递回给沈晏礼。
沈晏礼心里一阵舒坦。
这姑娘做事,总是恰到好处。
没有过分殷勤,也无半点疏漏。
他接过茶杯,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这次来,除了送稚鱼回门,我也带了些小东西。”
他刚说完,门外几个下人就抬着大木箱进来。
箱体沉重,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箱子一开,满屋子顿时亮得晃眼。
就连厅中烛火,都被映得黯然失色。
幼白盯着那些东西,眼睛一眨不眨。
她回想前世自己回门那天。
天刚亮就梳妆打扮,满心欢喜地等着长公子。
可结果呢?
长公子不过让管家随便送了几盒点心、几匹粗布,连个像样的礼盒都没有。
连下人都比她体面。
哪像现在。
稚鱼不过一个丫鬟出身,却被抬着一箱一箱的珍宝进门。
稚鱼凭什么!
“多谢公子厚待,”稚鱼缓缓起身,恭敬地福了福身,“可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身份低微,实在不敢收下。”
“收着。”
沈晏礼目光淡淡扫来,直接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
“你现在不是奴婢了。”
他在心里细细盘算.
若她日后仍能这般乖巧懂事,将来顺水推舟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倒也不算亏待了她。
毕竟,她的作用,才刚刚开始。
大小姐坐不住了。
难道真要抬成姨娘,堂而皇之地入府。
与她同住一院,平起平坐?
甚至将来诞下子嗣,母凭子贵?
她越想越气,胸口起伏不定。
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袖袍带翻了茶盏也浑然不觉。
“长公子!稚鱼原本是我院子里的人,她的一举一动、去留生死,都该由我说了算,轮不到你在这里擅自做主!”
“哦?”
沈晏礼缓缓抬起眼帘。
“按照旧例,既已服侍过我,便已归我管辖。将军府若觉得人手不足,缺了使唤的丫头,我回头派人送两个稳重可靠的婆子过去,专门伺候你起居?”
大小姐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
她想反驳,想怒斥。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午饭时,大小姐没露面。
贴身丫鬟奉命守在门口,连碗筷都不敢乱动一下。
内室里。
熏香袅袅,帘幕低垂。
她扑在将军夫人怀里,泪如雨下,哭得梨花带雨:
“娘!我真的不嫁了!他不在乎我!他对那个贱婢比对我还亲!这样的人家,我宁愿一辈子不踏进去一步!”
将军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声点,傻孩子,别让外人听了去。你可知道,你爹为了这门亲事,在朝中求了多少人情,托了多少关系,才勉强换来今日的聘书?现在退婚,不只是你丢脸,咱们将军府的脸面也要扫地!”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如今那丫鬟都能活生生站在他身边替他夹菜,说明他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冷酷无情。既然他肯给旁人一条活路,那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不嫁,还等什么?等他娶别人吗?”
“你爹会全力助他稳固世子之位。将来你是一品诰命长媳,整个王府上下,都要尊你一声‘少夫人’。到那时,你还怕一个无根无基的小丫鬟作甚?你想让她生不如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饭厅里,一片寂静。
只有沈晏礼与稚鱼相对而坐,其余下人皆垂首立于角落。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稚鱼站在他身旁,姿态温顺,安静地为他布菜,一双纤细手指执箸夹菜。
可就在沈晏礼低头夹菜的当口。
她忽然“哎呀”一声惊呼,手腕一抖,筷子竟失手滑落。
她连忙弯腰去捡,乌黑的发丝随动作垂落肩头。
沈晏礼身子猛然一紧,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酒液晃动,映出他略带阴沉的侧脸。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她耳边,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
“小妖精,回家再收拾你。”
稚鱼嘴角微扬,睫毛轻颤。
随即也压低嗓音,回了一句。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饭一吃完,沈晏礼便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备车,我要回府。”
临走之前,稚鱼说要去洗手。
廊檐下挂着几串铜铃。
她穿过曲折的回廊。
果不其然,就在拐角处,她撞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幼白。
幼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他?”
“姐,这不是你以前盼着的好事吗?”
稚鱼没有挣脱,反而歪头笑了笑。
她缓缓贴近幼白的耳边。
“长公子脾气好,出手又大方,将来要是抬了姨娘,那可是正经的体面身份,吃穿用度样样不愁,日子不知道多风光呢。现在好运砸我头上了,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你!”
幼白气得脸色煞白。
她猛地抬手,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这个装腔作势的妹妹。
可手刚抬到半空,还未落下,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拦住了。
稚鱼轻轻一甩,挣开她的手,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没说?比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上有道旧疤?”
幼白猛地一震,瞳孔骤缩。
“你喜欢他?你疯了吗!他外头养的女人多得数不清,你当真以为自己特别?你以为他真心待你?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玩意儿!”
“姐,你这话从何说起?”
稚鱼依旧笑吟吟地望着她,全然没有半分被逼急了窘迫的感觉。
“我怎么听不太懂呢?你是不是太累了,神志不清了?要不要我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幼白死死盯着她身上那袭水红色的绫罗绸缎。
如此一来,她反倒成了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的。
“别装了!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这好几天,他压根儿就没碰过你,对不对?你根本还没入他的眼,更别说侍寝!你穿着这些衣服,不过是在撑场面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