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装什么清高
“大小姐嘴上没说,可那脸色……那眼神!我夜里做梦都梦见她把你叫去,一顿训斥,把你打发去扫洒院子……你才刚得脸,怎能经得起这一遭?”
“我怕你这差事没了,更怕你在府里丢人,被底下那些小蹄子笑话!可我手里真拿不出那么多钱,东拼西凑,只够塞牙缝的……我就、我就想赌一把……”
“那放贷的掌柜说,不如直接借五百两,二百两补亏空,堵住账上的窟窿,剩下三百两拿去做小买卖,进些绣线香料,转手就翻倍。等你办完嫁妆,大小姐一高兴赏你银子,咱们再悄悄还上,神不知鬼不觉。”
五百两!
琼玉倒抽一口凉气,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这可不是小数目,便是她卖身为奴,一辈子也挣不回来!
“他们当初说得跟唱戏似的!‘稳赚不赔’‘十日翻本’!谁能想到,这高利贷竟这般吃人不吐骨头!才七天,利滚利,连本带息,涨到一千两了!”
她娘扑通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今天他们派了人传话,明天晌午之前不还钱,就要敲锣打鼓,扛着债幡,到将军府大门前要债!”
“你说我怎么办?我还能往哪躲?我若一倒,你还能在大小姐跟前站得稳?将军府的名声,大小姐的面子,全得被我这一张嘴给嚼碎了!”
大小姐的陪嫁正忙着核对,敦亲王府的人随时可能上门。
这当口要是爆出管事丫鬟的娘在外头借高利贷还不上,将军府的脸往哪放?
大小姐的体面又往哪搁?
“我不管!娘,你自个儿惹的祸,你自个儿去收场!”
琼玉咬着牙,一边挣扎一边喊,声音都变了调。
“你拿我的前程当赌注?你还拿我的命当儿戏?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一步走错,便是万丈深渊!你倒好,一声不吭就捅出这么个天大的篓子!”
她娘死死扒着她大腿不撒手。
“我的好女儿啊,娘这全是为你啊!你不信我?你看看我这一身,看看我这一头白发!我若只为我自己,怎会走到这一步?”
“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拴的蚂蚱,我倒了,你也跑不了!他们会查账,会追根,会说你知情不报,包庇亲眷!你会被逐出府,被贬为粗使,甚至赶出京城!”
“你现在可是大小姐跟前的红人,掌着这么大一个家,管着这么多银钱出入,你肯定有办法,对吧?你一定有办法!求你,只求你这一次……娘给你磕头了!”
琼玉慌忙去拦。
今天一早,沈晏礼就被王爷叫去京郊军营巡检,估摸着天黑前别想回来。
稚鱼正乐得自在。
吃过早饭,打发了下人之后,她便懒懒地瘫在窗边那张铺着软垫的榻上。
她抬手解了外衫的系带,轻轻一褪,薄薄的衣料滑落下来。
可在那看似无瑕的背上,却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旧伤疤。
铜镜摆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眼神没有波澜。
随即,她从梳妆匣里缓缓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瓷小瓶。
这药膏极其金贵,她一直舍不得多用,只敢悄悄在背上几道最深的旧疤上抹过一点点。
每日薄薄一层,小心翼翼地涂匀,生怕浪费半分。
如今再看,那些疤痕确实淡了些,颜色从乌黑转为浅褐。
至于其他的伤?
她不急。
男人见不得女人太完美。
越是完美的,反而越容易被当成摆设。
可一旦看到女人身上带着伤,尤其是一些来历不明的旧伤,心里那股怜惜劲儿就上来了。
尤其对沈晏礼这种人来说,一个看起来清冷、带着点破碎感的美人,才最能戳中他心底深处的占有欲。
她正要低头,将药膏细细抹在肩胛骨附近那道最长的旧痕上。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人狠狠踹开。
稚鱼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谁敢在沈晏礼的院子里这么撒野?
只见春眠穿着一身亮眼的桃红色小袄,腰身一叉,站在院门口,气势汹汹。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沈晏弘院子里的粗使奴才,一个个眼神不善,明显是来找茬的。
“你这狐狸精!”
春眠咬牙切齿,脸上满是怒意。
她想起上次被沈晏礼一脚踹在胸口,疼得整整五天都没缓过来。
今天沈晏礼不在府中,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一看到稚鱼那副懒散的模样,春眠更是火冒三丈。
“你害得我们小公子被长公子当众羞辱,打得跪地求饶,连他最心爱的弹弓都被抢走了!你倒好,一个人躲在这儿晒太阳、抹药膏,享清福!”
稚鱼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将外衫拉好,遮住了满背的伤痕。
她顺手把那瓶玉肌膏放回梳妆匣,合上盖子,然后抽出一块素色手帕,一点一点擦净指尖残留的药膏。
“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哪儿惹你了?你主子被人打,关我什么事?”
她越是这般淡定,春眠越觉得被羞辱。
“少跟我装无辜!”
春眠一步冲上前。
她指尖几乎要戳到稚鱼的脸上。
“要不是你在这中间挑拨离间,小公子能落得这般下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试婚丫鬟,反倒搅得主子们反目成仇!你心里到底安的什么鬼心思!”
话音刚落,目光却被稚鱼手边那个白瓷小瓶勾住了。
那是玉肌膏。
她曾在沈晏礼的屋里见过一回。
当时小公子还说这是宫中御医调配的,千金难买。
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给这个贱人用?
春眠眼里的嫉妒再也压不住了。
她猛地伸手,一把将那瓶玉肌膏夺了过来。
“好啊!我们小公子被欺负了,你这个始作俑者反倒用着长公子赏的宝贝!没了这层皮,我看你还拿什么装清高!”
说完拔了瓶塞,抬手就要往地上摔去。
稚鱼一把攥住她手腕。
“你!”
春眠又惊又恼。
“小公子嘴上没把门,骂了长兄,长公子教训自家人,天经地义。这府里的规矩、祖宗的家法,哪一条不是明明白白写在族谱上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我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