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阮南枝扶着水池边吐得昏天黑地。
她刚缓过劲想直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女孩软乎乎的气息。
“老师,你没事吧?”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仰着小脸,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草莓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阮南枝勉强扯出个笑容,正要开口说“没事”,小姑娘却小声问:“老师,你是不是怀孕啦?我妈妈怀弟弟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吐。”
听见这话,阮南枝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垂眸看着小姑娘纯真的眼神,喉咙里泛起一股酸涩,小姑娘的话让她想起不愿面对的现实,她的例假确确实实推了十多天。
“朵朵,不许乱问。”旁边路过的前台阿姨连忙走过来,轻轻拉过小女孩,又对着阮南枝抱歉地笑了笑,“阮老师别介意,孩子小不懂事。”
朵朵不乐意,强行甩开阿姨的手又跑到阮南枝身边:“可是老师的脸好白呀,妈妈说怀孕要多吃好吃的,我把糖给你吧!”
阮南枝看着递到面前的那颗草莓糖,眼眶有些泛红。
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朵朵的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老师没怀孕哦,只是昨天吃坏了肚子。不过还是要谢谢朵朵的糖,老师很喜欢。”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被前台阿姨牵走了。
厕所里恢复安静,阮南枝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眼神落在扁平的小腹上,脑子里满是一个多月前混乱的那夜。
“早知道不听可可的去参加什么聚餐了。”叹了口气,阮南枝揉了揉肚子,“可千万不要是怀孕啊!”
隔了几分钟,阮南枝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回到舞蹈教室看着小朋友们练舞。
下午五点半,家长们陆续把孩子们接走,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一个小女孩。
“一一?”阮南枝弯角走到角落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怎么啦?”
小姑娘别别扭扭的低头扣着手指,粉嫩的小嘴巴因为生气撅的很高。
“当当!”阮南枝从口袋里掏出曲奇小饼干,“这是老师亲手做的小饼干,一一想吃吗?”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用力点头。
阮南枝笑了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打开包装袋,递给她。
一一小口小口咬着小饼干,从阮南枝的视角只看得见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一深一浅。
“一一,你奶奶来接你啦!”前台阿姨带着一一奶奶站在门口。
一一脸上扬起笑,小跑过去抱住奶奶的腿。
奶奶抬手比划着,麻烦老师了。
阮南枝看懂了,笑着比划着手语:不客气,一一很努力,跳得很好。
看见阮南枝的笔画,奶奶脸上的笑容更深,道过谢,奶奶带着一一出了门。
看着祖孙俩相依离去的背影,前台阿姨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阮南枝身边,目光还追着门口的方向,“阮老师,你别看一一平时不爱说话,这孩子心里亮堂着呢,就是命苦。”
“奶奶是打小就哑,一辈子没说过话,就靠在郊区种点小菜、捡点废品过日子。爸爸呢,更是个不着调的,好赌,家里那点积蓄早被他败光了,还总跟老人要钱,不给就摔东西,妈妈受不了跑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小姑娘。”
阮南枝顿了顿,笑了一下:“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好嘞,阮老师慢走。”
阮南枝应了一声,穿过长廊,推开办公室的门,桌上的手机嗡翁响。
同办公室里的舞蹈老师瞧见阮南枝的身影,连忙抬手,“阮老师,你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没备注。”
“不好意思啊,应该是骚扰电话。”
阮南枝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不假思索的按了电源键,收了东西回家。
北淮市的天气多变,中午还是大晴天,下午的时间,天空飘起小雨。
阮南枝从包里拿出折叠伞,撑起伞站在机构附近的公交站牌那儿。
“嗡嗡——”
沈女士:发送位置。
沈女士:打车来这个地方,别逼我去公司闹。
阮南枝轻叹了口气,打开叫车软件叫车。
车窗外飘着雨,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沈女士发来的位置。沈女士发的是一家西餐厅,她在朋友圈见过朋友打卡,人均消费不低,一看就知道不是沈女士抠搜风格。
“这沈女士,为了让我相亲,倒真舍得下血本。”阮南枝心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沈女士是她妈妈,自打回来之后,什么事都爱管着,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找什么工作,无一不插手。之前几次安排相亲,都被她以忙着练舞、机构事多推脱过去。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西餐厅门口。阮南枝收了伞,对着餐厅的玻璃窗,玻璃映着的女人穿着浅咖色一字肩针织衫、深色牛仔喇叭裤,一头乌发散披着。
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沈女士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挥手,对面还坐着一个穿着西装、带着眼镜的男人,正低头看着菜单,模样还算周正。
社会精英。
阮南枝脑袋里蹦出来这个词,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想什么呢?”拍了拍脑袋,将脑海中的人影拍走,阮南枝迈着承重的步伐走进西餐厅。
西餐厅里放着悠扬的古典乐曲,风景雅致,服务员穿着白衬衫搭着蝴蝶结领结,捧着盘子走的步伐也透露着格调。
若不是相亲,阮南枝那点微薄的薪水,是万万不会促使她走进这家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