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言情

少凰令

第12章 困兽

少凰令 夭夭star 4329 2025-11-09 15:09:57

  洛筝瑶在移星楼上弹了一天的琴。

  幼时她学琴,长辈们就说,她的琴声不大清雅,或浑厚沉稳,或温劲而雄,不似春风拂面,宛若朔风凛凛,不似小溪潺潺,却如海水翻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留下一时静默,风卷了玉兰花,花瓣作舞,落了满衣,玉指挑琴,流水般的琴音,寥寥结尾。

  她知身后来的人,微微侧脸,道:“你可来了啊。”一个褐色的圆盘飞了过来,直直地立在她面前,却见上面照不出她自己,但有一些小人在动,一个桃红色的小身影如此熟悉,在街上一蹦一跳地走。

  后面那人一挥手,又把镜子收了去。

  洛筝瑶转过头去,见洛寒泉还是冷着一张脸。

  “今日无事,您可放心。”他道。

  “我问的,可不止此缘由。”洛筝瑶微微皱了眉,指尖抚琴,也不愿意抬眼看他,“本来,游学之事我向来觉得荒诞,从前还调动师尊相伴而行,今夕不同往昔,本就危机四伏你还将他们分散前去且无人带领,就拿一面小小铜镜看着……洛寒泉,你有何居心!”

  最后一句话她瞪着洛寒泉,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刹那间,风止鸟停,洛寒泉在洛筝瑶眼里看见了怒火,字字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够了。”洛寒泉冷冷地说,“特殊情况我都调动了我的手下,任务出一个人两个人的都有,已经对他们的安全有了最大的保障。这些都是我的安排,难道还要与你一一请示?”

  对,还有什么特殊任务。她又想起来,指着洛寒泉手里的铜镜,道:“如此,还有季老爹他家公子,他老同意了吗?你何曾问过我们的意见?”

  “何须问?”洛寒泉还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又扔了另一面铜镜过去,“难不成都像您一样,在移星楼上做个没事儿人,一个个养尊处优,只知道拿什么景星出世,紫气东升的鬼话诓骗自己?”

  “那些是我与族人的一个交待,想让他们安心过日子。可在瑶台之上,我何曾说过?外面的环境,你心里比我明白,这些孩子连神通都未熟练运用,面对危险简直是螳臂当车……”洛筝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也没心思去看手里的铜镜,一挥手扔了回去。

  “危险?”洛寒泉接过了铜镜,笑了起来,笑里也冷冷的,“您或许是忘了,我们当年也是羽翼未丰却要面临尸横遍野的沙场。”

  “那时候您本是小孩却穿上大人衣站在城门上,指挥千军万马。”

  “也是,那时候您就老是想为别人负责了,不想族人死掉。”

  洛筝瑶转过头去,拿布包了琴,招呼来了紫袖和红弦,留了一句:“送客!”便起身离去。

  洛寒泉暗自苦笑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铜镜,镜子里的小人,只有米粒般大小,他时常想,当年的他们是否也是这样看蝼蚁一样看着自己。

  北方的天,风里还夹了雪,犹如刃,在石壁上开了一裂。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山洞里隐约有火光在跳动。看来他们还在这里,宇文正离心想,于是拔了刀,插在石壁上,踩着凸出的岩石攀了上去。

  有一个束发蓝衣的年轻人,在和三个晚辈谈笑风生,见宇文正离回来,有些惊讶:“宇文前辈这是来作甚?带学生找无心不是安排在我头上的吗?”

  “他命令的事。”宇文正离把兜帽戴上遮住了脸,随意找了一处靠着石头坐着,抱着手,看来是有些累了。

  季秋炎递了一个热好的饭团过去,道:“那个……宇文大人,吃点东西吧,不要饿着了。”

  他只是接过,淡淡地说一句:“多谢。”

  他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来,问:“他们来了吗?”

  “我放了点耳目在路上,时刻监视着的,”许印舟略略闭眼,念了咒,“还在后面,走不远。”

  ——老张头叼了一根烟,拿着地图指给大徒弟看,后面的徒弟举着火把,看起来是越来越近了。大徒弟小心翼翼地把包里的陶瓷娃娃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看看是否有损坏,那瓷娃娃开心地笑着,脸圆乎乎的,是个有喜感的男孩。

  “听闻许前辈以‘通感’著称,之前在地上丢的豆子就是‘耳目’吗?”潘鹤宇若有所思地说。

  许印舟有几分得意,侃侃而谈:“之前呢,也有炼法器的,像什么‘山重水复镜’,那工艺和运行可谓是繁琐,而且一次就要炼一对;也有练千里眼,顺风耳的修道者,却因为成本高并且无法回归正常生活而被淘汰。”他顿了顿,挑挑眉,“我这神通,可是天生的。”

  “我那黄豆刚刚用完了,不然也有机会给各位细看一下。”他有几分惋惜,“不过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方丈山种的最普通的黄豆,不过呢,注入了一点我的灵力,就变成了我的‘耳目’。”

  庄冶正在火堆边搓手,见许印舟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三个,笑了笑道:“有点意思。”

  ——这几个人像盗匪,露着宽膀子,拿着一个陶瓷娃娃,却也是凶神恶煞的,竖着眉毛,咧着嘴,仿佛在大声叫唤什么。

  “洛大人是很看好宇文前辈,同一时间跑两个地方做不一样的任务。”许印舟站起来,理了理长衫,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过我挺好奇的,前辈当初是怎么在辟邪殿转为甲级的,直到今天,也唯有你一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正离,“难不成前辈也有千年一遇的神通?”

  宇文正离抱着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神通。”

  许印舟惊了惊,还是尽量平静下来,道:“前辈莫要开玩笑。”

  “我没有神通。”宇文正离抬了抬眼,感受到来者不善,叹了口气,几分不情愿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站起来,就比许印舟高了个脑袋。

  许印舟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多了慌张,还有几分压不下去的嘲讽:“哪有这样的事,前辈没有神通都能进辟邪殿。这样,不如前辈与我来比划一二,也好让我见识一下手段。”

  “行。”宇文正离摘下了兜帽,把刀放在一边,一副淡淡的表情,“我不带刀,你自便。”

  季秋炎他们三个早已避得远远的,留了一大片空地,盘腿坐在地上,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许印舟别过头去暗骂了一句,连刀都不带,装什么装。也把腰上系的刀一扔,外衣一扯扔给庄冶,微微弓着腰,摆好了架势。

  这觉,是睡不成了。

  宇文正离微微活动了下筋骨,向许印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许印舟见状,一点也不客气,一个扫腿过来,宇文正离跃起,他双手变爪,欲攻其腹,宇文正离却一掌过来,击在许印舟的肩上,他一时动弹不得,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宇文正离在离了他几步的位置,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抬手,见他步子稳了,一拳打了过去,许印舟往后一躲,左手擒住了宇文正离的拳,宇文正离一个扫腿,他又险些被绊倒。前前后后十多个来回,只见宇文正离若寒夜中凛冽的风,身形快而灵活,逼要害而不伤,许印舟节节败退,逐渐落了下风,他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正离一个下勾拳,他也管不了什么阴不阴的了,左手撒了几粒绿豆,出右掌接了拳,宇文正离却感觉打着了什么软趴趴的,绿豆尽碎,许印舟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啊,豆子。

  宇文正离和许印舟重新拉开了些距离,半眯着眼,把对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看得许印舟浑身发毛。

  像是有深渊凝望着他。

  许印舟咽了咽口水,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抓了一把红豆,一挥手,红豆像密集的拳头,季秋炎三人都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看不清轨迹,只见宇文正离都一一接下,一个旋子,把手里收的红豆扔了出去,力道不大,落在了许印舟脚边,背手招手,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眸里还是深深的黑,让人琢磨不透。

  事已至此,许印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一男一女,都着一袭白衣,他们以“师姐师弟”相称,女子手里拿着一个陶瓷娃娃,衣衫是青色的,眉眼刻得清秀,一副书生气息。

  一起坐下的时候,他还是有许些不解,问:“小辈还是有疑虑,前辈是怎样升入甲级的?”

  宇文正离还是靠着石头,抱着手,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说我没有牵挂。”

  庄冶还在跟季秋炎小声蛐蛐:“听说他定了亲的……”指了指许印舟,却忘记了许印舟听力是极好的,他皱了眉,不满地转过头说:“莫要提此事。”

  庄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挂在嘴边的话还是没拦住:“……现在退了。”

  许印舟欲要发火,还是压住了脾气,道:“呵,是,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坑害了。”

  宇文正离合了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不过好的是,她已经被抓了押了去,现在应该还在吃牢饭!”许印舟拍了大腿,这样说着还是一副不解气的模样,“可惜了没亲手揍她一顿,可惜了我的阿祈,唉,被贼人蒙蔽了双眼,至今还是不愿意见我。”不禁又悲从中来,一声长叹。

  季秋炎三个也大大的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妄想把听到了八卦的笑容摇下去。

  宇文正离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们相遇了。

  许印舟望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出了神,突然捂着眼睛发出一声惨叫,潘鹤宇愣了愣,赶紧拿手帕润了水,季秋炎去扶他,他摆摆手喊道:“快把火灭了!”

  庄冶熄了火,却听见许印舟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坏了!是,是有东西来了!”

  黑暗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宇文正离还是靠在石头上睡觉,季秋炎摇了他几次都未曾醒来。

  “他把我的‘耳目’踩碎了,应是个大家伙,”许印舟缓缓解释道,“他们都死了。”

  气氛有许些凝重,庄冶突然一笑,道:“怕他作甚,不是还有许兄和宇文大人吗?”

  “好!”季秋炎拍着手说,“我们现在就出去寻他,杀了人就该偿命!”

  许印舟愣了愣,呵斥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上古混沌兽‘无心’,善恶尚未分力量极大……”

  “刚刚怎么不说?”潘鹤宇撑着头一脸无语。

  “那不就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嘛。”庄冶一脸兴奋,提了法器就出去,回过头叫潘鹤宇和季秋炎,“你们走不走?去会会?”

  许印舟急了:“智取智取!硬碰硬怎么行?”

  潘鹤宇一脸不屑:“出发前你就找到我们部署你的计划,说这混沌兽尤其喜欢人类纷争,专门以宝藏引诱周围门派到这里来,现在他们都死了,你呢?耳目有何用?”他盯着许印舟,“是你害死了他们!”

  “住口!”许印舟喝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危……”

  “那我们告诉洛大人你的计划就是了,怎么样他来评判好了。”季秋炎也背好了法器。

  许印舟一步跃到了洞口,挡在庄冶面前,拿了刀,抵着庄冶:“敢踏出这里一步,莫要怪我不客气。”

  庄冶却笑了起来,笑里尽是嘲讽:“你来,你来。”一步一步走近,许印舟倒是被逼得退后,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往旁边一瞥,宇文正离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心说不好,刀被反手擒了去,“咚”一声人也被按在地上。

  潘鹤宇拿绳子把许印舟五花大绑了起来。

  宇文正离擦了擦手,道:“我和你们去。”

  他们先去了那几伙人到的岔路口,远远的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干尸,手里拿着自己的眼珠子,空洞洞的眼眶下面全是已经凝固的血迹。中间站着一只长长的毛发,形状有些许像狗的兽,正在专心地摆弄面前的东西。

  季秋炎三人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浑身一颤,宇文正离仍面不改色,拿出窥筩开始观察那只兽的动向,却见他面前摆放着三个被血染成的陶瓷娃娃,先把它们聚在一起,高高举起,又向四周抛出,陶瓷娃娃被摔得破烂不堪,而他就这样诡异地不断重复。

  无耳,无心,一双眼睛也看不见世界,但是遇上恶行他却能依附模仿。

  做这样事的只有那个人。

  宇文正离放下窥筩,看了一眼旁边的三个小辈,潘鹤宇正在往箭上涂曼陀罗的催眠药,季秋炎和庄冶在画封印的符篆。

  嘘。

  那个人把食指放在唇前。

  宇文正离瞳孔一紧。

  幸好许印舟此时不在,若他的耳目将此事记录了去,对那个人必然是不好的。

  “可以动手了。”宇文正离冲三人点了点头,拖着尾光的箭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橙鸑正在努力拼凑那个碎掉的陶瓷娃娃的脸和脖颈,果不其然,橙鸑靠在椅背上,擦了擦手——还有那日尸体旁边的陶瓷娃娃,穿的是男子的方头履——陶瓷娃娃的性别变了。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