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动的声音
绯墨一步挡在赵溪岳身前,紫袍翻飞间已隔开止渊审视的目光。
“冰块脸,你现在是要审犯人?”他语气张扬,带着惯有的挑衅,“她刚捡回半条命,有什么事不能等她好了再说?有什么事冲小爷来。”
止渊眸光微沉:“让开。”
“凭什么?”绯墨嗤笑,指尖已凝起灵力,“小爷我偏要管这闲事。”
止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动:“她修炼的方法有问题。”
“有问题?”绯墨嗤笑一声,随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小爷我倒觉得挺有意思。至少比某些人整天捧着本破书强。”
赵溪岳紧张地攥紧被褥,让她意外的是,绯墨竟侧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别怕。
“她冲击心脉的手法相当精妙。”止渊语气平静无波,“若非被打断,此刻应当已经成功贯通。”
绯墨挑眉:“所以?”
“所以,”止渊的目光越过绯墨,直直看向赵溪岳,“我要知道是谁教她的。”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赵溪岳心脏狂跳,正不知如何作答时,绯墨突然大笑起来。
“还能有谁?”他一把揽住赵溪岳的肩膀,动作亲昵自然,“当然是小爷我教的。”
止渊的眼神骤然转冷:“你?”
“怎么?不信?”绯墨懒洋洋地把玩着赵溪岳的一缕发丝,“我修炼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教她又能怎么样?”
止渊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扫过两人,半晌,才缓缓移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可知后果?”
“后果?”绯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扬起的尾音里满是桀骜,“小爷我行事,向来只问高兴,从不管后果,倒是你……”
他上下打量着止渊,“既然看出她经脉有异,为何不早点指点?非要等人练出岔子才来装神医?”
这话戳中要害。
“况且……”绯墨趁着止渊沉默之际凑了上去,压低声音,“你真要捅到老头子那儿?”
赵溪岳适时轻咳,唇边又渗出血丝。
绯墨立即转身,语气难得认真:“行了,人小爷看着。你要是不放心……”他像是做了什么极大的让步,“每日的药,你亲自来送。”
止渊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每日一粒,七日,若再妄动灵力,后果自负。”
说罢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绯墨长舒一口气,转身得意道:“怎么样?小爷演技不错吧?“
赵溪岳擦去唇边血迹,轻笑:“多谢。”
“别高兴太早。”绯墨神色一正,“冰块脸说得对,你那法子确实凶险。不过……”他眼中闪过兴味,“很有意思,告诉我你怎么弄的?”
赵溪岳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对绯墨的问题置若罔闻。
绯墨等不到回答,语气顿时沉了下来:“小爷我刚替你解了围,这份人情你总该记着吧?”
听着绯墨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赵溪岳心中那股憋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比心脉的伤更让人窒息。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打通最关键的心脉节点。
若不是他贸然闯入,她也不会经脉受损,前功尽弃,还要莫名其妙地欠下人情。
所以凭什么?
他凭什么摆出这副施恩者的姿态?
赵溪岳胸口剧烈起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再次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在绯墨的紫袍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绯墨脸色骤变,方才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喂!你……你别激动!我不问了,不问了行吧?”
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唇边的血迹,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不想说就不说,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赵溪岳靠在他臂弯里急促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你……”她气若游丝地开口,却被他打断。
“别说话了。”见赵溪岳依然脸色苍白地喘着气,他干脆举手作投降状:“小爷我认栽,算小爷多嘴行了吧?这人情不用你还了。”
赵溪岳靠在他臂弯里急促喘息,意识却异常清醒。
绯墨此刻的慌乱做不得假,那份突如其来的心软更是显而易见,那份礼物还静静躺在枕边,证明他确实愿意向她示好。
——吃软不吃硬么?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微动,等待从来不是她的选择,被动承受也绝非她的性格。
既然这份“愧疚”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一滴泪水突然无声滑落,恰好滴在绯墨为她擦拭血迹的手背上。
绯墨动作猛地一僵。
“你……”他向来游刃有余的声音罕见地卡壳了,“怎么又哭了?”
赵溪岳不答,只将脸微微偏开,任由泪水浸湿鬓角。
“喂……”绯墨彻底慌了手脚,想替她擦泪又不敢碰她,“小爷我都说不问了啊!”
“对不住……”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弄脏了你的衣服……”
绯墨一怔,看着她苍白脸上交错的泪痕,那些未干的血迹,还有这句不合时宜的道歉,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不是差一点就成功了?”
赵溪岳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肩头微微颤抖,这个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
绯墨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若不是他贸然闯入,她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那份他自以为的人情,原来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我……”他难得语塞,“我不知道你当时……”
“我没事。”她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只是……有点累。”
绯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他突然问,声音坚定,“小爷我给你找来,什么都行,就当是赔礼。”
赵溪岳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眨了眨眼,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已经止住了哭泣。
“我……想要一些花。”
“花?”绯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还不简单!”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怀里抱满了各色鲜花。
“这些够不够?”他将花束放在床边,见她轻轻点头,又转身出去,“等着,还有更好的。”
一趟又一趟,月季、茉莉、海棠……当最后一束蓝萤花被小心放在枕边时,赵溪岳纤细的手指已经在花间穿梭,编成了一个精致的花环。
在绯墨放下花的瞬间,她轻轻将花环递到他面前。
“给、给我的?”绯墨愣住了,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嗯。”赵溪岳点头,唇边漾开温柔的弧度,“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绯墨怔怔地接过花环,指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她的。
微凉,还带着一点未干泪意的湿润。
怦!
心脏像是被那点微凉与湿润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猛地、重重地撞击在胸腔上,声音响得他怀疑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是否已然无所遁形。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哭泣的少女,此刻却笑得像从未受过伤害,那笑容明明虚弱得随时会消散,却比任何法术都更具冲击力。
怦怦!
心跳彻底失了控,一下紧接着一下,又重又急,疯狂地擂动。
不是以往任何一次觉得有趣、觉得新奇、觉得想要招惹的感觉。
是一种更尖锐、更深刻、更不由分说的东西。
他好像听到了……
那是城池倒塌,是坚冰消融,是荒芜的心原上,毫无预兆地、野蛮地、开出了一朵独一无二的花。
是……
心动的声音。
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