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食局牵情，醋意难消
雪后初霁，阳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却驱不散顾府与兵工厂里弥漫的压抑氛围。苏砚与顾晏廷的冷战已持续了五日，两人碰面时形同陌路，连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唯有空气中残留的尴尬与疏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苏砚依旧每日准时前往兵工厂，只是话比往日更少了。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冲淡心中的委屈与烦躁。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个霸道的吻，顾晏廷眼中的偏执与懊悔，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她辗转难眠。
让她稍感慰藉的是，赵钧总能恰到好处地为她分担。自从得知她与顾晏廷冷战后，赵钧便格外上心。他知道苏砚爱吃甜糯的点心，每日清晨都会让厨房蒸好桂花糕、豆沙卷，小心翼翼地装在食盒里，送到她的厢房门口，附上一张简单的字条：“苏顾问，工作再忙也要记得进食。”
起初苏砚不愿收下，可赵钧总能找到理由：“这是厨房多做的，扔了可惜，苏顾问帮着解决也好。”次数多了，苏砚也不再推脱，心中对这份默默的关怀充满感激。
除了点心，赵钧汇报工作时也格外耐心。以往他只捡核心事宜说明，如今却会放慢语速，细细讲解工厂的生产进度，遇到苏砚眉头微蹙时，便主动停下询问：“苏顾问是觉得哪里不妥？还是有其他烦心事？”
一次，苏砚因新流程推行中工人配合度下降而心烦，随口抱怨了一句：“若是大家能再齐心些就好了。”赵钧立刻接话：“我明白，旧部对新方法仍有抵触。我已经安排了骨干分批培训，再跟大家讲讲新武器在战场上的优势，应该能有改善。”他顿了顿，看着苏砚眼底的疲惫，轻声补充，“你也别太操劳，身体要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吩咐。”
苏砚抬眼看向他，赵钧的眼神温和而真诚，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仰慕，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这份尊重让苏砚心中一暖，连日来的压抑也消散了些许：“谢谢你，赵钧。有你帮忙，我省心多了。”
两人在办公室里轻声交谈的模样，被前来巡查的副官看在眼里，很快便汇报给了顾晏廷。
彼时顾晏廷正坐在书房里，桌上放着一份未批阅的公文，可他的目光却落在窗外苏砚厢房的方向，眼底满是落寞与懊悔。这些日子，他想尽办法求和，却屡屡碰壁，心中的焦灼与日俱增。
当听到副官说“赵钧每日给苏顾问送点心，两人在办公室聊得颇为投机”时，顾晏廷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强烈的醋意瞬间涌上心头，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可以忍受苏砚对自己的冷漠，却无法容忍其他男人对她嘘寒问暖。赵钧的温柔体贴，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让他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慌乱。他怕苏砚会被赵钧的关怀打动，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她。
沉默良久，顾晏廷猛地将钢笔拍在桌上，沉声道：“传我命令，从明日起，取消苏砚的独立用餐权。每日三餐，让厨房备好，送到我书房来，她必须过来一同用餐。”
副官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司令，这样会不会……让苏顾问更加反感？”
“不必多言，照做便是。”顾晏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他知道这个决定有些霸道，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可他实在别无他法。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也想借此宣示自己的主权，让赵钧明白，苏砚是他在乎的人。
“另外，”顾晏廷补充道，“告诉赵钧，工厂扩建事务繁忙，让他专注本职，不必每日都往苏顾问办公室跑，有事可通过公文汇报。”
副官心中了然，司令这是在变相减少赵钧与苏砚的接触，只能恭敬应声：“是，司令。”
副官离开后，顾晏廷起身走到窗前，心中五味杂陈。他并非想刻意刁难苏砚，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他盼着能借着用餐的机会，跟她好好道歉，解释自己那天的冲动，哪怕她依旧冷漠，能多看她一眼也好。
次日清晨，苏砚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备回厢房吃早餐，便被副官拦住：“苏顾问，司令有令，从今日起，您需到书房一同用餐。厨房已经备好饭菜，还请随我来。”
苏砚心中一怔，随即明白了顾晏廷的用意。他这是在变相监督自己，也是在宣示主权。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她想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若是公然违抗，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僵化，或许还会影响兵工厂的工作。
思忖片刻，苏砚压下心中的不快，冷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跟着副官走进书房时，顾晏廷已坐在餐桌旁等候。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还有苏砚爱吃的小米粥和酱菜，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看到苏砚进来，顾晏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起身示意：“坐吧，饭菜快凉了。”
苏砚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餐桌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吃饭，全程没有看他一眼，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顾晏廷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心中泛起苦涩。他想开口道歉，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水晶虾饺：“尝尝这个，厨房新做的。”
苏砚的筷子顿了一下，没有动那块虾饺，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着粥。
顾晏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缓缓收回了筷子。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偌大的书房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压抑。
与此同时，赵钧来到苏砚的厢房送点心，却发现房门紧闭，询问卫兵后才得知，苏顾问被司令叫去书房用餐了。他心中一沉，随即明白了这是顾晏廷的意思。一股失落涌上心头，他看着手中的食盒，默默转身离开。他知道，自己与顾晏廷之间，终究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他能做的，只有远远守护。
陆景然也很快得知了顾晏廷的命令。他看着苏砚每日往返于办公室与顾晏廷书房之间，脸上始终带着疏离的冷漠，心中满是担忧。他猜到顾晏廷的用意，却也明白，这是两人之间的纠葛，自己根本无权干涉，只能在苏砚偶尔露出疲惫神色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用眼神示意她保重身体。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三餐成了苏砚与顾晏廷之间最尴尬的时刻。顾晏廷总想找话题打破沉默，可苏砚总是寥寥数语，或是干脆不回应，让他屡屡碰壁。
一次午餐时，顾晏廷忍不住开口：“兵工厂最近的生产进度不错，你的辛苦没有白费。”
苏砚头也不抬：“这是我该做的。”
“赵钧那边……扩建工作也很顺利。”顾晏廷刻意提起赵钧，想看看她的反应。
苏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依旧冷淡：“赵工能力出众，自然能胜任。”
顾晏廷看着她波澜不惊的侧脸，心中的醋意与无奈交织。他知道，苏砚是故意在跟自己划清界限。
可他没有放弃。每日用餐时，他依旧会给她夹菜，会跟她说说府里的琐事，哪怕她始终冷漠以对。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总有一天能打动她。
转机发生在第五日的晚餐。那天苏砚在车间忙碌了一下午，处理了一起机器故障，回到书房时，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
顾晏廷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适，心中顿时涌上担忧，忘了之前的尴尬，连忙起身：“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砚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顾晏廷却不放心，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手伸到半空时，又想起她之前的抗拒，犹豫着停了下来。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转身吩咐副官：“去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麻烦了，”苏砚连忙阻止，“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顾晏廷没有听她的，坚持让副官去请医生。等待医生的间隙，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缓缓。”
苏砚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水杯，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像一缕春风，吹散了顾晏廷心中多日的阴霾。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以后别太拼命，身体要紧。兵工厂的事，有我在，有赵钧在，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苏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水，脸颊却悄悄泛起一丝红晕。她能感受到顾晏廷的关心，这份关心，让她心中的坚冰，悄悄融化了一角。
医生很快赶来，为苏砚诊脉后，说是劳累过度，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方，叮嘱她好生休息。
顾晏廷亲自送医生出门，回来时看到苏砚正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放空。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今天别回厢房了，就在书房的软榻上休息一下吧，这里暖和。”
苏砚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诧异。
顾晏廷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补充：“我……我去办公室处理公文，不打扰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书房，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苏砚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五味杂陈。她能感受到顾晏廷的改变，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霸道偏执，而是学会了尊重与关心。那份深藏在他冰冷外表下的温柔，让她心中的委屈与愤怒，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顾晏廷留下的毛毯，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竟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连日来的疲惫涌上心头，她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顾晏廷并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坐在书房外的廊下，默默守着。他怕苏砚醒来有什么需要，也怕自己进去会打扰到她。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寒意刺骨，可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始终落在书房的门上，眼底满是温柔与坚定。
陆景然路过廊下时，看到顾晏廷坐在雪中，默默守护着书房，心中满是感慨。他知道，顾晏廷是真的在乎苏砚，这份在乎，或许比自己更深沉，也更偏执。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心中那份埋藏已久的爱意，终究只能化作无声的祝福。
赵钧得知苏砚劳累过度后，心中十分焦急，特意让厨房炖了鸡汤，想送过去，可走到书房外，看到廊下的顾晏廷时，又默默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顾晏廷雪中的身影，眼中满是落寞，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他明白，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苏砚缓缓醒来。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书房里静悄悄的。她起身走出书房，看到廊下的顾晏廷时，愣住了。
他身上落满了雪花，像一尊雪人，脸颊冻得通红，却依旧保持着坐姿，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你怎么坐在这里？”苏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顾晏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脸上露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我怕你醒来找不到人。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砚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双手，心中一暖，轻声道：“好多了。谢谢你。”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话，“顾晏廷，你对我这样，又何必呢？府里的姨太太们，哪一个不是盼着你的青睐？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顾晏廷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错愕。他从未想过，苏砚心中竟还藏着这样的顾虑。那些所谓的“姨太太”，不过是早年家族联姻和旧部所赠，他从未放在心上，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却没想到竟成了横在他与苏砚之间的又一道鸿沟。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道：“砚砚，你误会了。府里那些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安排，我与她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情意。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苏砚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心中泛起涟漪，却依旧有些迟疑：“可她们终究是你名义上的家人……”
“不是了。”顾晏廷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从今日起，便不是了。”他转身对着等候在不远处的副官吩咐，“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给府中所有女眷准备丰厚的安家费，每人一笔足够她们安稳度日的钱财和田产，送她们回原籍或是去往她们想去的地方，绝不强求；第二，对外宣告，顾府从此再无妾室，我顾晏廷此生，只愿得一人心。”
副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晏廷，却见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只能连忙应声：“是，司令，我这就去办！”
苏砚也被他的决绝惊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顾晏廷会为了自己，做出如此彻底的决定。这份魄力与真诚，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的防线。
顾晏廷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吓到她，只是停在半空：“砚砚，我知道过去的我让你失望过，可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走下去。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遣散府中所有女眷，哪怕是对抗整个世俗的眼光。”
苏砚看着他眼中的恳切与紧张，脸颊泛红，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顾晏廷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没有挣脱。顾晏廷心中涌起巨大的幸福感，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两人并肩走在积雪的院落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两道依偎的身影。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着说不尽的默契。
冷战的坚冰彻底消融，顾晏廷用他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而苏砚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与芥蒂，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只是，丰系的觊觎未消，金陵的算计仍在，东夷的野心蠢蠢欲动，他们的感情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顾晏廷紧紧握着苏砚的手，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紧紧牵着她的手，护她一世安稳。而苏砚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心中也充满了勇气。
奉天城的夜，依旧寒冷，可两颗相牵的心，却在相互靠近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这份在乱世中悄然绽放的感情，终将在风雨的洗礼中，愈发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