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荷风叩心门

荷风叩心门

贵妃小姐日日安 著

  • 古代言情

    类型
  • 2025-10-30上架
  • 49376

    连载中(字)
本书由红袖添香网进行电子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第1章初遇镜湖柳

荷风叩心门 贵妃小姐日日安 4780 2025-10-29 22:12:02

  永安二十七年暮春,漠北的风沙还裹着残冬的寒,砸在尉迟书的明光铠上叮当作响,甲片缝隙里嵌着的冰碴子,稍一动作就簌簌往下掉。他勒住乌骓马的缰绳,指节因连日握剑而泛着青白——靴底沾着的关外冻土还没化透,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轻响,可鼻尖却突然撞进一缕软香,像被江南的春光轻轻缠了一下,连呼吸都跟着软了几分。

  不是漠北惯有的枯草混着尘土的腥气,是浸了水汽的荷香,清润得像檐角垂落的月光,裹着晨露的凉,竟让他这双常年握剑、满是厚茧的手,都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乌骓马似也闻着了这软香,轻轻打了个响鼻,蹄子在石板上蹭了蹭,少了几分在漠北时的焦躁,连鬃毛都柔顺了些。

  “将军!前面就是镜湖镇啦!”亲兵李三郎的嗓门亮得很,话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谁也熬不住连日在风沙里颠沛,早盼着能沾沾江南的软气。他说着,还指了指远处:“您瞧那片荷塘,听说这镜湖镇的荷,比京城曲江池的还要盛呢!”

  尉迟书抬眼望去,远处的镇子卧在碧水间,青瓦白墙被绿柳绕得缠缠绵绵,柳枝垂进荷塘里,风一吹就轻轻晃,拂得水面泛着碎银似的涟漪。塘里的荷花正盛,粉白的花瓣顶着晶莹的露珠,像姑娘们刚点了胭脂的脸颊,风过时颤巍巍的,生怕露珠滚落碎了这份娇嫩。他活了二十二年,守着北境的荒原,见惯了刀光剑影里的血色,听惯了风沙呼啸的苍凉,还是头一次见这样软的景致,竟有些晃神,连甲胄上的冰碴子融化成水,顺着甲片往下淌都没察觉。

  他翻身下马,甲胄上的雪粒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点点湿痕。刚走两步,就见巷口立着个穿青布襕衫的老者,头戴软脚幞头,发丝间掺着些银白,手里攥着把油纸伞——伞面上绘着淡墨荷花,墨色浅得像被雨水浸过,连荷叶的脉络都透着股朦胧的软,一看便知是文人手笔。老者身后跟着个小厮,手里提着个食盒,盖子严严实实的,想来是装着待客的吃食。

  老者见了他这一身明光铠,眼睛亮了亮,忙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袖口扫过衣摆时,带着松烟墨的淡香:“可是北境军的尉迟小将军?老夫夏明远,是这镜湖镇的县令,奉镇西节度使柳公的手札,特意在这儿候您大驾呢!”说罢,还侧身让了让,露出身后的人。

  “夏大人客气了。”尉迟书亦拱手回礼,声音里还带着漠北风沙留下的粗粝,却不自觉放轻了语调——按永安朝礼制,地方父母官虽品阶低于武将,却掌一方生民,需以礼相待。可他的目光,早已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落在了夏明远身后。

  那儿立着个姑娘,身着浅碧色罗裙——是时下江南女子最爱的颜色,裙角绣着几缕暗纹荷,针脚细得像蛛丝,不仔细看几乎瞧不见,想来是按永安朝“打籽绣”的法子,一针一线绣了许久。罗裙的领口绣着圈浅粉的荷边,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发顶只簪着支素银簪,没有京城贵女们喜爱的金钿珠翠,只簪尾坠着颗小小的珍珠,风一吹,珍珠就轻轻晃,映得她耳垂泛着淡淡的粉,像沾了晨露的荷瓣,嫩得能掐出水来。

  姑娘怀里抱着个绣篮,蓝布裹得整整齐齐,边角被手温焐得有些软,她的指尖轻轻搭在篮沿上,力道轻缓,透着股大家闺秀的安稳。按永安朝闺训,未出阁女子见外男需敛容垂目,她守得极严,始终垂着眼帘,长睫像两把小扇,轻轻覆在眼下,遮住了眼底的光,只露出半截细白的脖颈,肌肤嫩得像刚剥壳的莲子,连下颌的线条都柔和得像荷塘里的水波纹。

  “这是小女锦眠。”夏明远笑着把女儿往前引了引,语气里藏着几分疼惜,指腹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发顶,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珍宝,“知道您从北境来,一路辛苦,她一早就在厨下炖了莲子羹——按江南的法子,用新采的莲蓬剥了芯,守在灶边看了两个时辰,就怕炖老了失了清甜,说要给您解解风沙气。”

  夏锦眠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轻轻抬了抬头。她的眼瞳像浸在荷塘深处的黑琉璃,亮得温和,没有半分怯意——毕竟是县令之女,自小受《女诫》《内则》教养,虽性子温婉,却也经了些场面。可一撞上尉迟书的目光,她又像受惊的小鹿似的,慌忙垂了下去,嘴角却抿着个浅浅的弧度,像刚绽开的荷花,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憨。

  她的声音轻得像荷叶上的露珠滚落,却字字清晰,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调,听在耳里,竟比漠北的春风还让人舒服:“锦眠见过尉迟将军。将军一路劳顿,若不嫌弃,尝尝这莲子羹吧,刚炖好,还带着砂铫子的热乎气呢。”说罢,还轻轻抬了抬怀里的绣篮,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篮口露出的半幅绢帕,上面绣着的荷花刚起了个头,针脚细密得很。

  尉迟书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在北境见惯了糙汉,也在京城见过不少贵女——那些勋贵家的姑娘,有的娇纵得像带刺的玫瑰,稍不顺心就使性子,连茶具摔了都要怪罪下人;有的端庄得像隔了层冰,事事讲究“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却少了几分活气。可眼前的夏锦眠不一样,她的温柔不是装出来的怯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安稳,像荷塘里的水,就算有风来,也只轻轻晃,不溅半分戾气;又像她手中绣篮里的绢帕,每一针都透着细心,却不张扬,悄悄就暖了人心。

  他喉结动了动,连平日里冷硬的嗓音都软了些,指尖微微发僵——下意识想抬手扶她,可刚抬起半分,又猛地想起《礼记》里“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只能硬生生攥紧腰间的横刀,指节都泛了白:“夏小姐不必多礼,我此番是奉柳节度使的命令来督办防汛的,叨扰了贵府,倒是我唐突了。”

  往夏府走的路上,夏锦眠始终跟在夏明远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步子迈得小而轻,像怕踩碎了地上的影子。按永安朝女子行走的规矩,她走得极稳,怀里抱着绣篮,裙角扫过青石板时,只留下极淡的影子,连风声都盖不住她的轻盈。路过街角的茶摊时,有孩童笑着跑过,差点撞到她,她也只是轻轻侧身让了让,眼里没有半分责怪,还对着孩童温和地笑了笑,那模样,比塘里的荷花还软。

  路过荷塘时,夏明远指着塘里的荷叶,跟尉迟书说防汛的事:“去年汛期来得急,水漫到了塘边的竹架,连镇上的磨坊都淹了半边。今年得提前备些沙袋,最好再加固下塘埂,不然怕误了秋收。”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镇上的青壮年大多去了扬州、苏州谋生,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清点物资还得靠些老伙计,怕是要劳烦将军多等几日。”语气里满是忧色,倒不像装出来的。

  夏锦眠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篮上的布纹——那是她用家里织的粗布缝的,按永安朝“节俭持家”的教导,结实又软和,还耐脏。偶尔见夏明远忘了提东塘的水深,她才会轻声补一句,声音不大,刚好够两人听见:“爹,东塘的水比去年深了半尺,上个月我去摘荷叶喂鱼,用竹竿量过的。沙袋得往那边多堆两排,不然水容易漫过埂子,流进西边的菜田,农户们今年的收成就难了。”

  说完,她还会抬眼望夏明远一眼,眼里带着点小小的叮嘱,像孩子提醒长辈别忘事,温和又自然,既没抢了长辈的话头,又把该说的都说到了。尉迟书看在眼里,心里竟莫名觉得熨帖——他见过太多女子要么沉默寡言像块木头,要么咋咋呼呼失了分寸,像夏锦眠这样知进退、懂分寸的,倒真是少见。

  他还注意到,她走路时会刻意避开青石板上的水洼。不是为了爱惜裙子,是怕溅湿了衣摆,待会儿端莲子羹时失了礼数——毕竟按永安朝待客的规矩,递东西时需衣着整洁,不可有半点邋遢。这般细心,像她绣活时的针脚,藏在细节里,不显眼,却让人忍不住记在心里。

  到了夏府,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两盏绘着荷纹的灯笼,是用细竹篾扎了骨架,再糊上半透明的茧纸,上面的荷花是夏锦眠用淡彩画的,虽不如京城灯市的精致,却透着股烟火气。门檐下悬着串晒干的荷苞,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说悄悄话。门旁的石狮子旁摆着两盆兰草,叶片青翠,是夏锦眠亲手养的,按江南的习俗,兰草能驱邪避秽,也显雅致。

  夏明远笑着解释:“这是锦眠去年秋日用荷苞晒的,按江南的习俗,荷苞干了能做香囊,里面装些艾叶、丁香,冬天揣在怀里能暖身祛潮。她还分了些给镇上的孤寡老人,说都是街坊邻居,该互相帮衬着。”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进了府,院里铺着青石板路,两旁种着几株石榴树,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干花,透着几分雅致。按永安朝宅邸的布局,前厅在正中央,两侧是厢房,后院连着厨房和荷塘,倒也规整。院子角落里摆着个石磨,是平日里磨豆浆、碾米用的,旁边堆着些干净的柴禾,码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下人们用心打理的。

  夏明远引着尉迟书到前厅坐下,八仙桌上铺着素色的绢布,桌角绣着朵小小的荷花,和夏锦眠裙角的暗纹是一个样式,针脚同样细密。桌上摆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枝刚摘的荷花,透着淡淡的香,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这桌布是锦眠去年冬天绣的,”夏明远笑着拿起茶壶,给尉迟书倒了杯茶,“她说素色看着清净,适合待客,还特意用了江南的生丝,摸着软和。”茶是新采的碧螺春,叶片在水里舒展着,透着淡淡的清香,和漠北喝的砖茶截然不同,入口清甜,回甘悠长。

  尉迟书刚端起茶杯,就见夏锦眠抱着绣篮转身去了后厨,脚步依旧很轻,像怕扰了前厅的安静。路过回廊时,她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前厅的方向,见尉迟书正看着桌上的荷纹桌布,脸颊悄悄红了——那桌角的荷花,她绣了三遍才满意,第一次针脚太粗,第二次颜色深了,第三次才刚刚好,就怕被客人笑话手艺差,给父亲丢了脸。

  尉迟书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桌角的荷纹,生丝的触感软得像云,针脚细密得连荷花的花瓣弧度都透着认真,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前厅的窗户外正对着那方荷塘,粉白的荷花在风里晃,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桌布上,把荷纹映得亮了些,也把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照得暖烘烘的。

  不多时,夏锦眠端着个描金漆盘回来了。漆盘是去年镇上的木匠送的,边角有些磨损,她特意用金线描了圈,看着就雅致了些。盘里放着两碗莲子羹,瓷碗是素白的,边缘印着浅淡的荷纹,是江南窑口烧的,透着股温润的光,碗底还刻着个小小的“夏”字,是自家的私藏。

  她把碗轻轻放在尉迟书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碗沿,烫得缩了缩,却还是先把勺子递了过去,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将军快尝尝吧,再放就凉了。莲子是今早刚从塘里摘的,我挑了最饱满的,去了芯,用砂铫子炖了两个时辰,还加了点冰糖,应该没有涩味。”

  尉迟书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莲子炖得软糯,一抿就化,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没有半点涩味——想来是提前用温水泡了半个时辰,又仔细去了莲芯,才会这般清甜。汤面上还飘着一片干荷瓣,是特意挑了完整的放上去的,连荷瓣的位置都摆得端正,透着股细致。

  他抬眼看向夏锦眠,见她正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想来是刚才被烫到了,指腹泛着淡淡的红,像朵小小的红梅。阳光落在她的发顶,素银簪上的珍珠泛着淡光,竟让他觉得,这江南的春光,好像都落在了这姑娘身上。

  “很好吃,”尉迟书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比漠北的春风还软,“比京城御膳房的莲子羹还合心意。多谢夏小姐费心。”

  夏锦眠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喜,像藏了星星,随即又低下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蚋:“将军喜欢就好……那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不必了,”尉迟书摇摇头,目光落在她的绣篮上,“夏小姐方才在绣东西?瞧着绣篮鼓鼓的,想来是件精细活。”

  “没……没什么精细活,”夏锦眠的声音更轻了,她轻轻掀开绣篮盖,露出里面的绢帕——上面绣着半朵荷花,金线勾的荷蕊刚绣了一半,“就是……就是给镇上的孩子们绣的帕子,夏天擦汗用。他们的帕子都旧了,我想着绣些荷花,看着也好看些,孩子们也能高兴。”

  尉迟书看着那半朵荷花,指尖的针脚比桌布上的更细,连荷叶上的露珠都绣得活灵活现,像要从绢帕上滚下来似的。他忽然想起在北境时,亲兵们用粗布擦汗的模样,心里竟莫名想着,若是他们也有这样的荷纹帕子,会不会也觉得这苦日子,能多几分温柔?

  “夏小姐的绣活真好,”尉迟书真心实意地称赞,“若是不嫌弃,改日我能否看看您绣完的样子?也好见识下江南女子的巧思。”

  夏锦眠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晚霞染过的荷瓣,她轻轻点头,声音细得像风吹荷叶的响:“……好,等我绣完了,就拿给将军看。”

  这时,夏明远忽然想起防汛文书的事,起身对尉迟书说:“将军,防汛的清单我放在书房了,咱们现在去核对下?也好让您早些放心,不耽误后续事宜。”

  尉迟书点头应下,起身时,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黏在夏锦眠身上——她正低着头收拾漆盘,指尖捏着盘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阳光落在她发顶的素银簪上,把那颗小珍珠映得发亮,连带着她浅碧色的裙角,都像沾了荷塘的光。

  “那我先回绣房了。”夏锦眠轻声说着,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抬眼时飞快瞥了尉迟书一下,又慌忙垂下,“将军和爹核对完文书,要是饿了,就让青禾来喊我,我去做荷香饼——用新收的糯米粉,还掺了些莲子碎,吃着不腻。”

  话落,她抱着绣篮转身往回廊走,浅碧色的裙角在风里轻轻晃,像朵刚从荷塘里捞出来的荷,连影子都透着软。尉迟书站在原地看着,忽然觉得这趟江南之行,哪是来督办防汛的?分明是漠北的风沙刮了二十二年,终于把他刮到了这方软地,刮到了这朵能让他心都化了的荷跟前——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忘不掉这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