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在塘埂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夏锦眠蹲在塘边,看着水里嬉戏的小鱼,指尖偶尔拂过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昨日解开银镯子的误会后,塘埂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农户们见了她和尉迟书,依旧热情地打招呼,只是那份热情里,多了几分亲近。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尉迟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手里拿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采的莲蓬,翠绿的外壳上还沾着水珠。
夏锦眠回头,见他穿着件月白的常服,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上已看不见前日的划痕。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莲蓬上:“将军何时去采的莲蓬?我怎么没看见。”
“方才你蹲在塘边看鱼,我便去那边的荷塘采了些。”尉迟书走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饱满的莲蓬,递到她面前,“刚采的,还新鲜,你尝尝甜不甜。”
夏锦眠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耳尖泛红。她剥开莲蓬,取出里面的莲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荷香。“好吃,比上次青禾买的还甜。”
尉迟书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眼底也染了暖意:“喜欢吃,我再去采些,回去让青禾煮莲子粥。”
“不用了,够吃就好。”夏锦眠连忙拦住他,“再说,采莲蓬要坐船,塘里的水虽不深,可还是小心些好。”她怕他再像上次那样,为了救人或是做事而冒险。
尉迟书点点头,没再坚持,只和她并肩坐在塘埂上,手里拿着莲蓬慢慢剥着。荷塘里的风吹过,带着荷香和水汽,拂在脸上,凉爽又舒服。远处传来农户们的谈笑声,还有牛的叫声,像首热闹又安稳的乡间小曲。
“对了,将军,”夏锦眠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昨日那艘船修好了吗?我还没去看看呢。”
“修好了,今早亲兵来报,说已经能正常用了。”尉迟书剥着莲子的手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已让他们在塘埂边多放了两个哨,免得再有人搞破坏。”
夏锦眠点点头,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她低头继续剥莲蓬,忽然发现尉迟书的指尖沾了些莲蓬的绿汁,便从袖中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到他面前:“将军,您的手脏了,擦擦吧。”
尉迟书接过帕子,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他看着帕子上绣着的细小荷纹,心里忽然想起上次她帮他缝补衣袍的模样——针脚细密,带着她特有的认真。他轻轻擦着手,声音放得柔和:“多谢,这帕子真好看,是你自己绣的?”
“嗯,闲着的时候绣的,不值什么钱。”夏锦眠的脸颊红了,小声道,“若是将军不嫌弃,用完还我就好。”
“不嫌弃,”尉迟书摇摇头,将帕子叠好,放进袖中,“我会好好收着,下次见面再还你。”他没说,其实是想多留几日,看着帕子上的荷纹,就像看到她认真绣帕子的模样。
两人坐在塘埂上,聊了会儿天,便起身往府里走。刚走到府门口,就见青禾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脸色发白:“小姐!将军!不好了!州府派人来传话说,昨日送过去的账本有问题,让您二位赶紧去州府一趟!”
夏锦眠手里的莲蓬“啪嗒”掉在地上,她抬头看向尉迟书,眼底满是惊讶:“账本怎么会有问题?昨日咱们明明仔细核对过,每一笔都没问题啊!”
尉迟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莲蓬,递给青禾,对夏锦眠说:“别慌,许是州府那边弄错了,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先回房换件衣服,我去跟父亲说一声。”
夏锦眠点点头,快步回房换衣服。她换了件淡蓝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荷叶,方便走路。刚走出房,就见尉迟书和夏明远站在院中等着她。
夏明远看着她,眉头微蹙:“锦眠,别怕,账本都是清白的,定是州府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到了州府,凡事有尉迟将军在,别乱说话。”
“父亲放心,我知道。”夏锦眠点头,看向尉迟书时,眼底多了几分坚定。
三人往州府赶,路上,尉迟书悄悄走在夏锦眠身边,轻声安慰:“别担心,我已让亲兵去查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在账本上做了手脚,想栽赃咱们。”
夏锦眠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想起昨日整理账本时,明明每一笔都核对过,怎么会突然出问题?难道是苏文轩的人还没走,故意在账本上动了手脚?
到了州府,州府的知府早已在门口等候。他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脸色带着几分焦急:“夏大人,尉迟将军,夏小姐,你们可来了!昨日送来的账本,今日一早核对时,发现少了一笔十两银子的支出记录,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可是大罪啊!”
夏明远皱起眉:“少了一笔支出?不可能!昨日锦眠和尉迟将军仔细核对过,每一笔都有记录,怎么会少?”
“是真的,”知府连忙拿出账本,翻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里本该有笔采买木料的支出,可现在却没有记录,只有个空页!”
夏锦眠凑过去一看,果然如知府所说,原本记录采买木料支出的地方,现在是空白的,连一点墨迹都没有。她心里一慌,连忙道:“不可能!昨日我明明在这里写了记录,怎么会变成空白?”
尉迟书接过账本,仔细查看空白页,发现纸页边缘有淡淡的刮痕,显然是有人用工具将墨迹刮掉了。他的脸色更沉了:“知府大人,昨日账本送来后,可有谁碰过?”
“昨日送来后,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只有我和贴身小厮能进去。”知府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昨日傍晚,苏御史的一个随从来过,说要取苏御史落下的文书,在书房待了一会儿。”
“定是他做的!”夏锦眠忍不住开口,“苏御史一直想找咱们的麻烦,肯定是他让随从偷偷刮掉了账本上的记录,想栽赃咱们!”
尉迟书点点头,心里已有了答案。他对知府说:“知府大人,此事定是苏御史的随从所为。还请您派人去追查那个随从的下落,只要找到他,就能还咱们清白。”
知府连忙点头:“好!我这就派人去追查!只是……若是在追查期间,上面派人来查怎么办?”
“放心,”尉迟书语气坚定,“我会写一封奏折,向殿下说明情况,绝不会让西塘的百姓和夏大人受委屈。”
夏明远看着尉迟书,眼底满是感激:“多谢将军,若是没有你,我们这次怕是真的要遭殃了。”
“夏大人不必客气,”尉迟书摇摇头,“我在西塘督建塘埂,此事我也有责任。再说,我绝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委屈。”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夏锦眠,眼底满是温柔——他更不会让她受委屈。
从州府出来,天色已有些暗了。夏锦眠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将军,那个随从会不会已经跑了?若是找不到他,怎么办?”
“不会的,”尉迟书安慰她,“我已让亲兵在各个路口设了哨,他跑不了。再说,苏御史的随从在西塘没有人脉,就算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夏锦眠点点头,心里的不安散了些。
回到府里,青禾已备好晚饭。饭菜都是夏锦眠爱吃的,有清蒸鲈鱼、荷塘小炒,还有莲子粥。夏锦眠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满是暖意——就算遇到了麻烦,可身边有父亲、有青禾、有尉迟将军,这样的日子,依旧很幸福。
晚饭时,尉迟书说起要写奏折的事,夏明远连忙道:“将军,奏折的事,我来帮你一起写吧。毕竟我是西塘的地方官,有些情况我比你更清楚。”
“好,”尉迟书点头,“那今日晚些时候,咱们在书房汇合,一起写奏折。”
夏锦眠看着他们,笑着道:“我也来帮忙,我可以帮你们抄录,这样快些。”
“好啊,”夏明远笑着点头,“有我女儿帮忙,咱们肯定能很快写完。”
晚饭过后,三人来到书房。夏明远和尉迟书坐在桌前,商量着奏折的内容,夏锦眠则坐在一旁,准备好笔墨,等着抄录。烛火映在三人身上,将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温馨的画。
夏锦眠看着父亲和尉迟将军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若是能一直这样,一家人围在一起,做着寻常的事,该多好。她知道,尉迟将军总有一天要回京城,可她还是忍不住贪恋此刻的温暖,想让时间走得慢些,再慢些。
夜深了,奏折终于写完。夏锦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已漫过荷塘,将水面染成了银灰色。“父亲,将军,咱们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派人把奏折送出去呢。”
“好,”夏明远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辛苦你们了,尤其是锦眠,抄录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
“我不累,”夏锦眠笑着摇头,“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尉迟书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快回去歇息吧,夜里凉,别着凉了。”
夏锦眠点点头,转身往房里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书房,见尉迟将军还站在桌前,看着奏折,心里忽然有些不舍。她知道,等奏折送出去后,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可她还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多些,能让她多陪在他身边一会儿。
回到房里,夏锦眠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她想起今日在塘埂上,尉迟将军递莲蓬给她的模样,想起他擦手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他安慰她时温柔的模样,心里像被荷露浸过,软得发甜。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早已超出了寻常的朋友,可她不敢说出口——他们的身份悬殊,她怕说了,连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没了。
而书房里的尉迟书,看着桌上的奏折,心里却满是坚定。他想起夏锦眠今日担心的模样,想起她抄录奏折时认真的模样,想起她笑起来时明媚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等这件事解决后,他要向殿下请旨,留在西塘。他要守护着这方荷塘,守护着这个姑娘,让她永远这样笑着,永远这样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