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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之劫

玉簪之劫

林曦夏央 著

  • 现代言情

    类型
  • 2025-10-30上架
  • 41516

    连载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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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色惊鸿

玉簪之劫 林曦夏央 2279 2025-10-30 14:54:00

  地板缝隙里,渗进来的血,原来是温热的。

  十二岁的沈清辞蜷在黑暗逼仄的藏身之处,整个人缩成了紧紧的一团。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贝齿深陷进皮肉,那尖锐的疼痛是她对抗无边恐惧的唯一武器,逼迫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响。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尘土、硝烟和某种内脏破裂后的腥臊味,织成一张粘稠的网,几乎要让她窒息。

  外面,曾经丝竹悦耳、舞袖翩跹的将军府,如今已成了修罗场。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者嗬嗬的抽气声、北朔士兵搜寻财物时粗野的狂笑与器皿砸碎的刺耳噪音,交织成一曲地狱的协奏。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北桦国沈巍将军府的夜宴,灯火通明,宾客盈门。

  她是父亲沈巍捧在掌心的明珠,在宾客们赞叹的目光中,于厅中翩然起舞。她穿着那身最心爱的月白色北桦传统长袍,广袖上用银线细细绣着展翅的鹤纹,衣袂飘拂间,如同真正的雪中仙鹤,清冷孤傲,不染尘埃。

  “哈哈哈!好!我家清辞,此舞当得一曲动王城!”父亲抚着短须,洪亮的笑声里满是自豪,那双惯于握持兵刃、布满粗茧的大手,在为她鼓掌时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舞毕,母亲温柔地上前,用绣着兰草的丝帕轻轻为她拭去额间细密的汗珠,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她从不离身的、通透莹润的青玉簪,重新簪回她乌黑的发间。“戴着,我的儿,”母亲的声音柔得像春天的风,“保佑我儿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可现在,仙鹤折翼,深陷泥淖。玉簪仍在,家国已破。

  地板之上,她透过那狭窄得仅能透入一丝微光的缝隙,看见一双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沉重军靴,踏过了母亲最爱的那张来自波斯的、图案繁复精美的地毯,停在了不远处。那里,躺着她最贴身的侍女云珠。早上,云珠还在为她梳着双丫髻,叽叽喳喳地说着街市上哪家新出了香甜的桂花糕,声音清脆得像林间的雀鸟。

  那军靴的主人似乎用靴尖踢了踢云珠柔软的身体,确认没有声息后,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含混地骂了句什么,脚步沉重地走开了。

  清辞的牙齿更深地陷进手背的皮肉里,尝到了自己鲜血那咸涩的铁锈味。她不能哭,不能动,甚至不能大口呼吸。父亲在外城浴血御敌,生死未卜。母亲在混乱初始,叛军冲入内府的刹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塞进这书房地板下唯一的、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暗格。

  “清辞!记住!捂住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出声!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母亲最后的话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决绝,烙印在她耳边。随即,便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冰冷尖啸,以及……身体颓然倒地的、令人心悸的沉闷声响。

  那声音,就落在暗格之外,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觉到木板传来的轻微震动。

  不知又煎熬了多久,外面的杀戮声、狂笑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贪婪的翻箱倒柜声,以及火焰开始吞噬梁柱发出的噼啪作响。一种死寂的、带着焦糊味的喧嚣弥漫开来,比纯粹的厮杀更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截然不同于之前任何散兵游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满地的狼藉与血污,精准地停在了她藏身之处的正前方。

  清辞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出来。

  她看见那双锃亮的、直至小腿的黑色皮质军靴,稳稳地立在那里,带着主宰一切的冷酷意味。然后,靴子的主人蹲了下来。一张冷硬、威严,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缝隙之外!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这片承载着她所有幸福与痛苦的废墟,最终,那目光似乎无意,又似乎有意地,落在了她藏身的这块地板上。

  清辞瞬间屏住了呼吸,连牙齿都松开了咬得麻木的手背,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他能看见吗?他发现了这暗格的秘密?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成令人窒息的琥珀。男人伸出手,那指节粗大,带着久经沙场风霜的粗糙,指腹按在地板上,沾上了尚未干涸的血迹。他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又似乎在审视着什么,那手,离遮挡她的木板,只有寸许之遥。

  “大帅!”外面传来副官清晰而恭敬的声音,“沈巍将军……在城东带着亲卫负隅顽抗,已被我军合围!”

  那只带着血迹的手,顿住了。

  被称为“大帅”的男人——北朔实际的主宰,顾枭雄,缓缓站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遍布尸骸的土地,目光在某个方向(或许是母亲倒下的地方)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传令,活捉沈巍。”

  军靴踏着满地的狼藉与血色,坚定而冷酷地渐行渐远,那脚步声如同丧钟,敲碎了她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里,清辞才像一条濒死的鱼,猛地从窒息中挣脱,吸进一口混杂着浓重血腥与烟尘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滚烫的眼泪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却依旧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化作无声的、绝望的呜咽。

  她颤抖着,冰凉的指尖从缝隙里艰难地伸出,徒劳地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一截冰冷的、熟悉的、带着精致刺绣的衣袖。那是母亲今日为了她的舞宴,特意换上的新衣料子。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住那一角早已被血浸透、变得僵硬的布料,仿佛那是将她与过往美好世界连接起来的最后绳索,是这无边黑暗和刺骨寒冷中,唯一能感知到的、虚假的温暖。

  地板之下,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永无止境的寒冷。

  那个在父母宠溺中,能于一曲终了赢得满堂喝彩的沈清辞,那个北桦国最耀眼的明珠,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从地狱缝隙里艰难爬出来的、连哭泣都不能发出声音的,无名亡魂。

  发间,那枚母亲亲手为她簪上的青玉簪,在绝对的黑暗中,固执地泛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光泽,像一颗凝结的泪,又像一粒复仇的火种,悄然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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