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劫数将至
他转身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与整个喧嚣的都市格格不入。
云宝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昏睡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眼便看向枕边。
阿七仍旧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几乎感觉不到起伏。
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它看起来就像一具僵硬的标本。
道体反噬的代价,不仅作用于她自身,更通过血脉契约,将近半的伤害转移到了灵宠身上。
云宝心疼得无以复加,她颤抖着伸出小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本封皮泛黄、边角破损的古籍——《云隐残卷》。
这是师父留给她唯一的遗物,记录着云隐门千年来的秘术与禁咒。
当她的小手抚上书页,那本看似平平无奇的残卷竟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了起来,最终停在“灵兽续命篇”。
空白的页面上,一行朱砂写就的批注缓缓浮现,字迹苍劲有力,仿佛带着一股穿透时空的力量:“血契未断,尚存一线生机,唯‘命灯续焰草’可续其魂火。”
命灯续焰草!
云宝心头猛地一紧。
此草生于极阴之地的万年冻土之下,吸纳地脉阴煞之气而生,百年才开一花,一花仅活七日。
对于修复受损的灵体魂火有奇效,是玄学界有价无市的至宝。
去哪里找?她现在身无分文,又被困在乔家这座牢笼里。
正当她心急如焚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一个熟悉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探进头来。
是刀疤刘。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有些滑稽,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小、小天师,您醒啦?”
见云宝点头,他才松了口气,连忙闪身进来,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礼盒,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这是今天一早,有人放在天桥底下保安亭的,说是给一个叫‘小宝’的小朋友。我想着,除了您也没谁了。”
云宝的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
盒子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署名,但在右下角,一个用银线刺绣的、由字母“F”和羽翼组成的徽记,在光线下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傅氏集团专属的防伪徽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刀疤刘好奇的注视下,她伸出小手,缓缓打开盒盖。
一股夹杂着冰霜与幽冷气息的阴灵气瞬间扑面而来!
盒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支被冰袋包裹的密封试管,试管内,半株通体泛着幽蓝光泽的植物静静悬浮,根部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冰霜,仿佛刚从万年冰川中取出。
云宝的指尖轻轻触碰试管外壁,一股精纯至极的阴灵气波动瞬间涌入她的感知。
真的是命灯续焰草!
而且是生长在昆仑山极寒冻土深处,品质最上乘的那种!
更让她震惊的是,试管旁边,还附着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她展开纸条,一行凌厉如刀锋的字迹映入眼帘:“听说它怕热。每日换冰袋,别让人看见。”
没有落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云宝捏着纸条,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护士提过的那个“黑西装男人”,以及那辆停在街角、低调而奢华的黑色宾利。
傅夜沉……他竟然真的为她动用了家族的资源?
她小心翼翼地将草药收好,藏进枕头底下。
她不知道的是,窗外数百米外的一棵梧桐树影下,傅夜沉正透过高倍望远镜,静静凝视着她房间的窗口。
见她将东西妥善收好,他才放下望远镜,转身离去,眸色比深夜更沉。
然而,秘密是藏不住的。
不知是谁多嘴,将刀疤刘送礼盒的事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砰——!”
西厢房的门被周玉兰一脚踹开,她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佣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没来得及收走的药箱,劈手就将其打翻在地!
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谁准你用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学人搞这些歪门邪道,说不定是什么邪术引魂的脏东西!”周玉兰指着云宝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祠堂那晚的鬼事,本就是你这个不祥之人招来的!如今还要用药蛊惑你那只黑猫,你究竟居心何在?”
云宝靠在床头,小脸因虚弱而苍白如纸,但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退让。
“祖母可知,祠堂井里的那个老仆,是被活埋了整整三天才断了气?他临死前,撕心裂肺地喊了十七声‘冤’。”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冰锥刺入周玉兰的心口,“您不查真相,不问公道,反倒怪我这个揭穿谎言的人?”
周玉兰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煞白。
她当然知道那件陈年旧事,那是乔家发家史上不光彩的一笔!
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三岁半的孩子,竟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她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狼狈,猛地一甩袖子,厉声喝道:“伶牙俐齿!我看你就是被邪祟附了身!从今往后,你不许踏出这屋子一步!来人,把门给我看紧了!”
说完,她仓皇离去,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房门被从外面落了锁。
当晚,夜深人静。
云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下来。
她从《云隐残卷》中撕下一页,以窗外的月光为引,在房间中央布下一个简易的聚灵阵,准备强行炼制药引。
她咬破指尖,将三滴色泽暗红的心头血滴入一只从药箱里捡回来的研钵中,再将命灯续焰草的叶片小心翼翼地碾碎混入。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檀香与血腥交织的奇异味道。
就在她盘膝坐好,双手结印,准备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道息施法之际——
房门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是傅夜沉。
他手中端着一杯温牛奶,径直走到床头柜边放下,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喝了再施法,不然会晕。”
云宝猛地抬眼,满脸错愕。
他却仿佛没看见她的惊讶,已经转身走向窗边,熟练地拉开窗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窗外,检查是否有监控探头,那动作专业得根本不像一个偶然闯入者。
“你……怎么进来的?”门是反锁的。
傅夜沉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说过,你身上的奶香味,能治我的失眠。”
他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补充道:“所以我来了。”
药成之时,一缕幽蓝色的药气盘旋而上,最终尽数没入阿七的体内。
小黑猫发出一声微弱的“喵呜”,尾巴尖几不可察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云宝疲惫地笑了,正欲收工,忽然察觉体内刚刚平复的道体裂纹,竟隐隐发烫!
师父留在她神魂中的一缕残魂再次浮现意识,一道威严而急促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劫数将至,有人已在寻你性命,此劫,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远在京郊的一座废弃道观内。
一名披着宽大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对着一张写有“云宝”生辰八字的纸人,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指尖符咒燃尽,地上一个用鲜血绘制的阵法赫然亮起,阵法中央,用篆文刻着四个阴毒无比的大字——“夺运摄命诀”!
乔家西厢房内,寒意陡生。
傅夜沉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默默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披在她小小的肩上,低声说:“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我会来一趟。”
他的外套带着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他身上的煞气截然不同。
云宝仰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光下,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庞显得有些不真实。
她忽然鼓起勇气,用很小的声音问:“你不怕我是妖怪吗?”
傅夜沉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极其克制地,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怪物。”他答道,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自嘲,“而你……是我的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