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为人知的过去
苏晚闻言，指尖微顿，收回抵在他颈间的银针，又利落地将他背上那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一一取下，动作干脆。
“去吧，你的新娘在等你。”她侧身让开通往门边的路，语气平静，仿佛方才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
温槐故活动了一下恢复力气的臂膀，低低轻笑一声：“晚晚这是……吃醋了？”
苏晚连眼风都懒得扫给他，只淡淡道：“温世子大可不必如此自恋。”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温槐故身形猛地前倾，苏晚甚至来不及反应，唇上便是一热，一个短暂却带着占有意味的亲吻已然落下，一触即分，如同蜻蜓点水。
“等我。”
他退开时，声音低沉而缱绻：“我还会再找你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把拉开房门。
外面等候的丫鬟显然被突然打开的门惊了一下，惴惴不安地抬头。
温槐故面上已恢复了惯常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只淡淡交代了一句：“照顾好苏小姐。”
便整理了一下并無太多褶皱的喜袍袖口，步履从容地朝着前厅喧闹的方向径直而去。
他走后，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苏晚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间厢房。
这间屋子……竟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依旧是满目刺眼的大红，和帷幔。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床边。
那里，一叠枣红色的衣裙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安静地放置在锦被之上。
苏晚缓步走近，伸手拿起。触手是上好的料子，光滑微凉，款式是她偏爱的简洁雅致，而这颜色……正是她在青州时最爱穿的枣红。
不必多想，这定然是温槐故早已命人备下的。
他算准了她会被带来此处，算准了她别无选择。
苏晚捏着衣裙的手指微微收紧，在别人成婚的大喜日子里，穿上这般鲜艳的颜色，其意味不言而喻。
然而，她原先那身被酒水濡湿的衣裳确实无法再穿，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更多犹豫，快速而利落地换上了这身枣红衣裙。
打开房门，那名丫鬟果然还垂首守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依旧恭敬：“时间差不多了，苏姑娘请随奴婢去前厅喜堂观礼吧。”
……
小丫鬟低眉顺眼地在前面引路，带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假山流水，一路行至人声鼎沸的前厅。
与焦急等待的阿桃汇合后，她们被安排在了距离礼拜堂极近的一处位置站定。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能将堂内一切尽收眼底，同时也极易被堂上之人注意到。
正巧，此时礼乐声高奏，一身火红喜服，身姿挺拔的温槐故，正与同样凤冠霞帔，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陈芜并肩走来。
在司仪高昂拖长的唱诺声中，两人携手，缓缓越马鞍，跨过火盆，一步步走向喜堂中央。
“苏小姐。”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侧响起。苏晚扭头，只见温疏朗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面带浅笑，风度翩翩。
虽说温疏朗迄今为止并未向她展露过明显的恶意，甚至隐隐有释放善意的迹象，可苏晚依旧下意识地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在她看来，这位温二公子就是一个典型的笑面虎，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深处，藏着太多难以捉摸的算计，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
“温二公子。”苏晚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态度疏离而客气。
“苏小姐和我兄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啊？”
温疏朗目光落在礼堂中央那对新人身上，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恰好只能让苏晚听清。
苏晚闻言，心里猛地闪过一丝异样，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不瞒温公子，我在青州时，确实曾有幸为温世子诊治过旧疾。”
她选择直言不讳，毕竟当初温槐故大闹她与林瑞婚宴的事情，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刻意隐瞒反而显得心虚。
“哦？怕是不止于此吧？”
温疏朗微微侧头，目光转向她，声音压得更低：“能让我那位兄长，不惜大闹苏小姐的婚宴，甚至……还将苏小姐请在侯府小住了五日之久。这般不同寻常，只怕二位之间的过往，没那么简单吧。”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道：“让我猜猜……我兄长那只废掉的左眼，怕不是……也出自苏姑娘之手？”
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囚禁五日、眼睛受损这样的隐秘细节都了如指掌！
苏晚内心瞬间波涛汹涌，温疏朗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在今天之前，她与这位温二公子甚至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交谈，他竟然在背后将她调查得如此透彻？他究竟意欲何为？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晃动，只淡淡回应：“温二公子言重，你想象力也未免过于丰富了些。我不过机缘巧合，替温世子诊治过一次罢了。至于您方才所言种种，皆是子虚乌有之事，还请慎言。”
“是吗？”
温疏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并不纠缠，转而用一种看似推心置腹的语气道，“苏小姐不承认也没关系。在下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苏小姐。我这位兄长，方才继承世子之位，便马不停蹄地与陈将军的掌上明珠缔结婚盟，其目的……呵呵，不难看出，是为了借岳家之势，稳固自身地位。这般为达目的、不惜攀附权势之举，如今又将苏小姐你置于这般尴尬的境地，他……当真是值得你……如此的良人吗？”
两人低声交谈间，两位新人已经行至喜堂中央站定。
隔着喧闹的人群，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从礼堂中心直直向她这边投来。
是温槐故。
苏晚心中冷笑，忽然生出一股反叛的念头。
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故意朝着温疏朗的方向微微凑近了些许，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从某些角度看去，姿态竟显出几分暧昧。
她用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嘲弄的声音道：“温二公子说的这些，我的确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至于您的好意提醒，更是无稽之谈。我与温世子，清清白白，并无瓜葛。”
“苏小姐说是，那便是吧。”
温疏朗从善如流地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
“只希望苏小姐将来，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余光中，苏晚清晰地瞥见，礼堂中央的温槐故，尽管面上依旧维持着新郎官应有的得体微笑，但那眼神已然彻底沉冷下去，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她却像是浑然未觉般，自然地重新与温疏朗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靠近只是一个无心的巧合。
她没有再回应温疏朗意味深长的话，只是微微抬眸，将目光重新投向喜堂中央那对刺目的红衣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