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晚上,是苏砚禾最期待的时刻。不是因为周末放假能暂时逃离书山题海的围剿,也不是因为可以暂时卸下校服的束缚,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真正让她从周三就开始心神不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是那个雷打不动的仪式——周五傍晚,班主任会把暂存了一周的手机发还给学生,让她们跟家长报个平安。
对苏砚禾而言,这短短几分钟的“报平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场。真正的重头戏,是报完平安后,她终于可以拨通那个置顶的微信对话框,与“雾棠”进行每周一次的视频通话。那是她灰色高中生活里,唯一一束能穿透层层叠叠试卷和排名压力的、温柔的光。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政治。窗外的梧桐树叶被夕阳染成了暖橙色,光影斑驳地落在课桌上,也落在苏砚禾摊开的政治课本上。但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讲台上,政治老师推了推眼镜,正抑扬顿挫地讲解着“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那些抽象的哲学概念像催眠的咒语,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苏砚禾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的眼睛像被磁石吸引,时不时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瞟向讲台上那个老旧的石英钟。时针缓慢地挪动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越来越响,撞击着胸腔,也撞击着她按捺不住的喜悦。
同桌林晓晓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旁边写着:“又在想你的‘雾棠’姐姐了?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砚禾脸颊微微一红,嗔怪地瞪了林晓晓一眼,却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在纸条上飞快地回了一句:“要你管!”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笔袋的夹层里。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第一次和“雾棠”聊天的那个晚上。那是一个月前,她因为一次月考失利,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百无聊赖之下,她打开了一个很久没登录的读书论坛,看到了一篇关于顾城诗歌的赏析,写得细腻又深刻,瞬间击中了她的心。文章的作者,就是“雾棠”。
她鬼使神差地给“雾棠”发了一条私信,本来没指望能收到回复,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语气温和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那天晚上,她把“雾棠”当成了倾诉的树洞,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考试的压力说到和父母的代沟,再到对未来的迷茫。“雾棠”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说一两句安慰的话,那些话像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抚平了她心里的波澜。
从那以后,她们就成了网友。“雾棠”告诉她,自己是南江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喜欢读书和写诗。苏砚禾则会跟她分享自己的高中生活,那些琐碎的烦恼和微小的快乐。她们的聊天内容很杂,从课本里的古诗词到最近上映的电影,从喜欢的歌手到食堂里难吃的饭菜,总有说不完的话。
苏砚禾不知道“雾棠”的真实名字,也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她能从文字和偶尔的语音里感觉到,这是一个温柔、善良、有耐心的姐姐。她像一盏灯,照亮了苏砚禾有些灰暗的青春。
“叮铃铃——”
下课铃声像一道赦免令,猛地划破了教室的沉闷。苏砚禾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抓起桌角的帆布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教室,连林晓晓在后面喊她“等等我”都没听见。
教学楼到班主任办公室的路并不长,但苏砚禾却觉得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她的心跳得飞快,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办公室门口已经排起了一小队人,都是和她一样急着领手机的学生。苏砚禾赶紧站到队伍的末尾,眼睛紧紧盯着办公室的门,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终于轮到她了。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她从抽屉里拿出苏砚禾的手机,递了过去,语气平淡地说:“报完平安就早点休息,别玩太晚,影响周末的学习。”
“谢谢老师。”苏砚禾接过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手机关机了,她按了好一会儿开机键,才终于看到熟悉的开机画面。等待手机解锁的那几秒钟,对她来说无比漫长。
终于,屏幕亮了起来。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飞快地打开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雾棠”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着,头像是一朵水墨画风格的玉兰花,淡雅又好看。苏砚禾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发送出去:“我拿到手机啦!”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手机屏幕就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弹了出来,备注是“雾棠”。
是秒接!
苏砚禾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眼前。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视频里出现了一张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柔的脸。眉眼清秀,鼻梁小巧,嘴唇的线条很柔和,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的头发扎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显得干净利落,额前有几缕碎发,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质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
背景是一个排满了书籍的书架,书架很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从厚厚的精装本到薄薄的 paperback,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阳光透过一扇老式的木框窗户洒进来,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给“雾棠”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柔。
“今天下课这么早?”“雾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和语音聊天时一样,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看你跑得气喘吁吁的,慢点,别着急。”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苏砚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办公室门口,周围还有其他领完手机的同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快步走出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宿舍或者去了食堂。她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拿出一本厚厚的语文课本,把手机架在课本上,调整好角度,确保“雾棠”能清楚地看到自己。
“我想早点跟你视频。”苏砚禾看着屏幕里的“雾棠”,脸颊还是有些发烫,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今天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我可以跟你聊会儿天。”
“好啊,”“雾棠”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个白色陶瓷水杯喝了一口,杯子上印着一行小小的英文:“Keep calm and carry on.”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屏幕,“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跟我讲讲。”
苏砚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她开始絮絮叨叨地分享起自己这一周的生活,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周一的语文课,你还记得我们上周聊到的《琵琶行》吗?老师让我们背全文,我同桌王浩宇背到‘钿头银篦击节碎’的时候,把‘篦’(bì)念成了‘bì’(必),全班同学都笑疯了!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说他‘银必’都出来了,以后可以叫他‘王银必’。”
她一边说,一边模仿着王浩宇当时窘迫的表情,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全班哄堂大笑的场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然后呢?老师有没有批评你同桌?”“雾棠”坐在屏幕那头,认真地听着,嘴角也带着笑意,适时地追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老师就是开玩笑调侃了他几句,还让他把那个字多念了几遍,记住发音。”苏砚禾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还有周三的体育课,我们测了八百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上次我跑了四分半,差一点就及格了,这次我提前一周每天早上都去操场练,终于跑到了四分二十秒,及格了!比上次快了十秒呢!”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像个得到了奖励的孩子。
“八百米及格不容易,你肯定练了很久吧?”“雾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和赞许,“跑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特别累?有没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当然有啊,”苏砚禾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最后一百米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像灌了铅一样重,呼吸也特别困难,真想停下来走。但是我心里就想着,一定要及格,一定要让你知道我进步了,然后就咬着牙冲了过去。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我直接就瘫在草坪上了,林晓晓跑过来扶我,说我脸都白了。”
“你真的很努力,也很有毅力。”“雾棠”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为了奖励你,下次我给你寄南江大学门口那家很有名的桂花糕好不好?听说很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苏砚禾的眼睛更亮了,“谢谢你,雾棠姐姐!”
“跟我还客气什么。”“雾棠”笑了笑,又问,“还有今天的美术课,你画了什么?老师居然把你的画贴在了展示栏里,肯定画得很棒吧?”
提到美术课,苏砚禾的脸上露出了羞涩又开心的笑容:“我画了一朵玉兰花。我们学校教学楼后面有几棵玉兰树,最近开得特别好,白色的花瓣,特别漂亮。我就照着画了一幅,用的是水彩,老师说我颜色晕染得很好,线条也很流畅,就把我的画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展示栏最中间的位置。”
“玉兰花画的是你们学校的吗?下次可以拍给我看看吗?”“雾棠”的语气里带着期待,“我也很喜欢玉兰花,南江大学也有几棵,不过开得没有你们学校的早。”
“好啊好啊!”苏砚禾用力地点点头,“明天早上我就去拍,拍清楚一点给你看。”
她讲得很投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一周来所有的小事都翻出来,细细地讲给“雾棠”听。从食堂里新出的糖醋排骨好不好吃,到数学老师今天穿了一件奇怪的花衬衫,再到林晓晓偷偷给她带的巧克力。她的语速时快时慢,语气时而兴奋时而懊恼,手也不停地比划着,像是在舞台上表演的小演员。
“雾棠”就坐在屏幕那头,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会点点头,或者发出轻轻的笑声。遇到有趣的地方,她会追问几句,引导苏砚禾把事情说得更详细;听到苏砚禾抱怨烦恼时,她会皱起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然后轻声安慰她。她的眼神始终专注地落在苏砚禾的脸上,仿佛屏幕里的这个小女孩,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人。
苏砚禾觉得,跟“雾棠”视频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灯也被她打开了。柔和的白光洒在课桌上,照亮了她面前的作业本。
“我该写作业了。”苏砚禾看着屏幕,有些舍不得地说,“不过我可以把手机架在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跟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雾棠”笑了笑,“我正好也有点事要做,我们就这样各做各的,偶尔说几句话,也挺好的。”
苏砚禾点点头,把手机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它能更好地对着自己和作业本。她拿出数学作业,开始认真地演算起来。屏幕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雾棠”翻动书页的声音,或者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苏砚禾写得很认真,但心里却很踏实。虽然隔着千山万水,虽然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但她却觉得“雾棠”就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一起努力。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温暖。
遇到不会的数学题时,她会停下笔,小声地问:“雾棠姐姐,这道题你会吗?就是这个函数的定义域,我总是搞不清楚。”
“雾棠”听到她的声音,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凑到屏幕前,仔细地看着她递过来的题目。“你看,这个函数是分式函数,分母不能为零,所以首先要保证根号里的x-2大于零,而不是大于等于零,你是不是在这里出错了?”她的声音很轻柔,一步步地引导苏砚禾找到错误的地方,然后耐心地讲解解题思路。
在“雾棠”的帮助下,苏砚禾很快就弄懂了那道题。她抬起头,对着屏幕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雾棠姐姐,你讲得真清楚,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客气,”“雾棠”也笑了,“以后遇到不会的题,随时都可以问我。”
就这样,她们一边各自忙碌,一边偶尔交谈。苏砚禾写作业累了,就抬头看看屏幕里的“雾棠”,看到她认真的样子,自己也仿佛充满了动力。“雾棠”忙完手里的事,也会看看苏砚禾,提醒她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有一次,苏砚禾写作业写到一半,抬头看向屏幕,发现“雾棠”正在对着电脑打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专注而认真,偶尔会停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一会儿,然后又继续打字。
苏砚禾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小声地问:“你在忙吗?是不是打扰你了?”她担心自己的存在影响了“雾棠”做事。
“雾棠”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她小心翼翼、有些不安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眉头也舒展开了:“没有,我在写毕业论文的提纲,刚好有点思路卡住了,跟你聊会儿天反而放松了不少。你继续写作业,不用管我,我陪着你。”
“真的吗?”苏砚禾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雾棠”肯定地点点头,“你看,我现在思路清晰多了。快写吧,写完我们再聊。”
苏砚禾这才放下心来,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屏幕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雾棠”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窗外传来的阵阵风声。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落在苏砚禾的作业本上,也落在屏幕里“雾棠”的脸上。
苏砚禾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虽然她们素未谋面,虽然她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但却能像这样陪伴着彼此,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她觉得,“雾棠”不仅仅是一个网友,更像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姐姐,一个能给她力量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苏砚禾终于写完了所有的作业,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对着屏幕说:“我写完啦!”
“真棒,”“雾棠”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苏砚禾点点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不舍,“可是我还想跟你多聊一会儿。”
“我也想,”“雾棠”看着她,眼神温柔,“但是熬夜对身体不好,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我们可以关掉视频,换成语音通话,你躺在床上听我说话,好不好?”
“好!”苏砚禾立刻答应下来。
她们关掉了视频,切换成语音通话模式。苏砚禾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调整到合适的音量,然后钻进了被窝里,闭上眼睛,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雾棠”的声音。
“雾棠”的声音很温柔,像最舒服的催眠曲,轻轻包裹着苏砚禾。有时,她会轻声读诗给苏砚禾听,从戴望舒的《雨巷》到席慕蓉的《无怨的青春》。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雾棠”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诗意,透过听筒传来,苏砚禾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条烟雨朦胧的雨巷,看到了那个穿着旗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愁怨,在雨巷里缓缓地走着。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雾棠”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苏砚禾的眼皮也越来沉。
有时,“雾棠”会跟她聊大学里的生活,那些新鲜而自由的片段,像一幕幕电影,在苏砚禾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大,是那种老式的红砖建筑,里面有很多旧书。”“雾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上次我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一本 1987年版的《顾城诗选》,封面都有些泛黄了,里面还有前辈用蓝色钢笔写的批注,字迹很工整,有些地方还画了小小的星星和波浪线,感觉像是在和几十年前的读者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很有意思。”
苏砚禾闭着眼睛,想象着那个场景:巨大的、安静的图书馆,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雾棠”姐姐穿着浅色的连衣裙,蹲在书架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本旧书,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读一边看那些可爱的批注。那画面一定很美。
“我们宿舍楼下有一棵很老的桂花树,”“雾棠”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甜意,“秋天开花的时候,整个楼道,甚至整个宿舍楼都飘着桂花的香味,香得让人醉。我室友会摘几朵放在书桌上的小瓷瓶里,香味能持续好几天,看书的时候闻着,心情都会变好。”
桂花的香气似乎也透过听筒飘了过来,苏砚禾仿佛闻到了那种清甜又浓郁的香味。她想起自己老家院子里也有一棵桂花树,每年秋天,奶奶都会摘下桂花,做成桂花糖糕,那是她童年最甜蜜的记忆。
“上周我们系还举办了诗歌朗诵会,”“雾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我还上台朗诵了一首诗,是我自己写的。上台前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腿也有点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就忘词了。不过真的站在台上,看到台下同学们鼓励的眼神,反而就不那么紧张了。最后反响还不错,下台的时候,还有同学过来跟我说,我的诗写得很好,朗诵得也很有感情。”
“哇,雾棠姐姐你好厉害!”苏砚禾忍不住轻声赞叹,“你居然还会自己写诗,还敢上台朗诵,我好佩服你。”她的语气里满是崇拜。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写了自己的一些感受而已。”“雾棠”笑了笑,“你要是想听,下次我把诗发给你看。”
“想!当然想!”苏砚禾用力地点点头,即使“雾棠”看不到。
苏砚禾认真地听着,在心里一点点勾勒着南江大学的样子:有很大很旧、藏着无数秘密的图书馆,有秋天会飘香的桂花树,有热闹又充满诗意的诗歌朗诵会。那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吸引力,不再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名字,而是一个有温度、有色彩、有声音的地方。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以前,她对未来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被动地学习,想着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就行。但现在,她开始渴望能考上南江大学,去看看“雾棠”姐姐生活的地方,去走她走过的路,去读她读过的书,去感受她感受到的一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时间真的不早了,小禾,快睡吧。”“雾棠”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明天早上还要拍玉兰花给我看呢。”
“嗯,好。”苏砚禾打了个哈欠,困意终于席卷了她,“雾棠姐姐晚安。”
“晚安,小禾。做个好梦。”
苏砚禾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边,紧紧地闭上眼睛。“雾棠”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南江大学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她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上,被温暖和幸福包裹着。
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宿舍,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苏砚禾在“雾棠”姐姐的声音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真的考上了南江大学,和“雾棠”姐姐一起,在桂花树下散步,在图书馆里看书,在诗歌朗诵会上朗诵自己写的诗。
梦里的月光,和现实中一样,温柔而明亮。
而此刻,屏幕那头的“雾棠”,也就是南江大学中文系的林晚棠,并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正在通话中”的字样,听着听筒里传来的苏砚禾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知道,这个远方的小妹妹,正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甜甜地睡着。而自己,能成为照亮她青春路途中的一束微光,是一件多么幸运和温暖的事。
林晚棠拿起桌上的那本 1987年版的《顾城诗选》,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前辈用蓝色钢笔写下的一句话:“愿我们都能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一束光。”
她轻声地对着听筒说:“小禾,加油。我在南江等你。”
说完,她才轻轻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掉台灯,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苏砚禾宿舍的地板上,仿佛在两个遥远的城市之间,架起了一座温柔的桥梁。这个周末的月光,因为这场跨越千山万水的陪伴,变得格外有意义。而属于苏砚禾和林晚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