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小翠才从厨房回来，脸上带着疲惫，手上还沾了些炭灰。徐无问赶紧拉着她进了里屋，关上门，小声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偷账本？”小翠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珝儿，这可不行，要是被主院的人发现了，咱们俩都要被打死的！”
“我知道有风险，但咱们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徐无问握着小翠的手，安抚她，“你想啊，主院现在忙着核对账目，每天都要到三更天，账房先生熬不住了，肯定会提前走，到时候账房没人，你趁机进去把账本拿出来，咱们连夜整理好，天不亮再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可我还是怕。”小翠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在武家待了这么久，知道主院的规矩有多严，要是犯了错，下场会有多惨。
“小翠，你相信我吗？”徐无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咱们拿到账本，不是为了害主院，是为了自保。你也看到了，主院总刁难咱们二房，要是咱们有了武元庆的把柄，以后他们就不敢随便欺负咱们了。而且，我只拿最上面那本记着今年收支的账本，其他的不动，不会被发现的。”
小翠看着徐无问坚定的眼神，又想起主院平时对二房的刁难，比如扣下冬衣布料、减少月例，心里的害怕渐渐被勇气取代。她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我帮你！但咱们一定要小心！”
徐无问松了口气，跟小翠仔细商量细节：“今晚三更，你先去账房附近看看，要是刘账房走了，管家也不在，你就进去拿账本，拿了之后赶紧来偏院，我在屋里等你。整理完之后，天快亮的时候，你再送回去，一定要放回原位，不能留下痕迹。”
“我知道了。”小翠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账房的门晚上会锁吗？”
“白天我去的时候，看到门是插销锁，不是铜锁，你要是能找到机会，先把插销弄松一点，晚上就能轻轻推开了。”徐无问说，白天她在账房的时候，特意留意了门锁，是那种老式的插销，只要稍微弄松，就能打开。
两人商量好后，就各自准备。徐无问找了几张粗糙的草纸，又削了一根细木炭，当作笔和纸，准备用来画表格。杨氏见她和小翠神神秘秘的，问她们在做什么，徐无问只说“跟小翠商量明天去哪里找艾草”，糊弄了过去。
夜色渐深，偏院的人都睡了，只有徐无问屋里还亮着一盏小油灯。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木炭，在草纸上试着画表格，先画了三列，分别写上“日期”“收支项目”“金额”，又在旁边留出空白，准备标注异常项。她练了好几次，直到表格画得整齐了，才停下来，等着小翠的消息。
三更天的时候，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小翠。徐无问赶紧打开门，小翠闪身进来，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脸上满是紧张，压低声音说：“拿到了！刘账房二更天就走了，管家去正厅伺候大伯爷了，账房没人，我赶紧拿了就过来了。”
徐无问接过账本，感觉沉甸甸的，宣纸的质感很粗糙，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她赶紧把账本放在桌上，打开油灯，让小翠把门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账本，开始整理。
“你看，这里写着‘七月初八，买字画两幅，银三十两’，”徐无问指着其中一页，对小翠说，“现在主院粮仓亏空，田租收不上来，大伯爷还有钱买字画，这肯定有问题。还有这里，好几户佃户的田租只写了‘未交’，没写欠多少，也没写催缴的情况，明显是故意漏记。”
小翠凑过来看，虽然她不认多少字，但也能看到“三十两”那几个字写得很大，跟其他小额支出格格不入。“这么多银子买字画，大伯爷疯了吗？”小翠小声说。
“他没疯，他是想攀附长安的李侍郎，说不定这些字画是准备送给李侍郎的，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挪用了公款，所以故意把账目记乱。”徐无问一边说，一边用木炭在草纸上画表格，先把“田租收入”和“日常支出”分开，再把“买字画”“杂用”这些异常项单独列出来。
她翻着账本，逐笔核对：“三月到八月，田租收入应该有二十五石谷子、十八石麦子、十石豆子，还有银子二两五钱，但是账本上只记了二十石谷子、十五石麦子、八石豆子，少了的部分要么是漏记了，要么是被人贪了。支出方面，除了正常的笔墨、少爷的书本钱，还有‘杂用’银十五两，加上买字画的三十两，一共四十五两，这些钱都没说明具体用途，很可能是大伯爷私人用了。”
小翠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一本混乱的账本里，居然藏着这么多问题。徐无问一边说，一边把这些数据填进表格里，用木炭把“买字画三十两”“杂用十五两”标红，又在旁边写了备注：“疑似挪用公款，用于攀附官员。”
油灯的光昏黄摇曳，照在徐无问专注的脸上，她的手指在账本和草纸之间来回移动，眼神认真而坚定。小翠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珝儿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聪明、更有主意了，跟着她，好像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整理得差不多了。”徐无问放下木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桌上的表格，心里松了口气。表格虽然画在粗糙的草纸上，用木炭写的字也不算工整，但数据清晰，问题一目了然，谁看了都能明白武元庆在账目上做了手脚。
“现在怎么办？把账本送回去吗？”小翠问，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嗯，你赶紧送回去，一定要放回原位，别被人发现。”徐无问把账本递给小翠，又叮嘱道，“送回去之后，你赶紧回来睡一觉，别让人看出你熬夜了。”
小翠接过账本，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屋，消失在黎明的微光里。徐无问看着桌上的表格，心里思绪万千。她不知道这个证据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但至少现在，她手里有了武元庆的把柄，以后二房再遇到麻烦，也多了一份自保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