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寒意,吹得武家主院的槐树叶簌簌掉落。徐无问正在偏院帮杨氏晾晒艾草,突然听见主院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吼,隔着两道院墙都能听得真切。
“废物!都是废物!”武元庆的声音带着暴怒,几乎是吼出来的,“粮仓亏空了三成,田租收不上来,你们是死人吗?再过半个月李侍郎就要来了,拿什么招待?拿什么送礼?”
杨氏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往主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对徐无问说:“别晾了,咱们回屋吧,免得被主院的人看见,迁怒咱们。”
徐无问点点头,帮着杨氏把艾草抱回屋。刚进屋坐下,小翠就喘着气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惊慌:“夫人,珝儿,主院闹翻天了!”
“怎么了?慢慢说。”杨氏递过一杯温水,让小翠先歇口气。
小翠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平复下来:“刚才我去厨房拿东西,听见主院的人说,管家去盘点粮仓,发现存粮比账本上少了三成,问佃户要田租,好多人都说今年收成不好,交不上来。大伯爷知道了,当场就把账本摔了,还把管家骂了一顿,说要是凑不齐招待李侍郎的东西,就把管家杖责二十大板。”
徐无问皱了皱眉,粮仓亏空、田租欠收,偏偏赶上要招待长安来的李侍郎,武元庆能不着急吗?她想起前几天小翠说的,武元庆让管家采买丝绸、茶叶,还要送利州核桃,这些都需要钱,现在粮草和银子都紧张,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那大伯爷打算怎么办?”徐无问问,她想知道武元庆的应对之策,也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可乘之机——如果主院自顾不暇,或许就没精力刁难二房了。
“还能怎么办?”小翠撇了撇嘴,“大伯爷让管家再去催佃户,说交不上田租就拿家里的东西抵,还让账房先生重新核对账本,看看是不是算错了。对了,刚才账房先生来主院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的账本,厚厚的一本,上面的字写得乱七八糟,像是随便记的。”
“随便记的?”徐无问心里一动,现代她做会计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流水账无分类,账目混乱很容易出问题,要么是算错,要么是有人趁机挪用,“你看清楚了?账本上没分收入和支出?”
“没看清细节,但我路过的时候,瞥见一页上又写着‘收张家佃户谷子五石’,又写着‘买笔墨钱五十文’,还写着‘给大少爷买书两本’,挤在一起,连个日期都标得不明显。”小翠回忆着说。
徐无问心里有了个猜测:武家的账目恐怕不止“算错”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人故意混淆收支,掩盖挪用的痕迹。她想起《武则大全集》里记载的“武家早年贫寒,武士彟早年靠木材生意起家,后依附关陇集团才得以上位”,武元庆作为大房掌权者,肯定想延续家族的上升势头,这次李侍郎来,他急于攀附,说不定会挪用公款置办厚礼,账目混乱正好能掩盖这事。
“珝儿,你怎么了?”杨氏见徐无问半天不说话,眼神直愣愣的,担心地问。
“没事娘,我就是在想,主院的账目要是真的乱,重新核对怕是要花不少时间,李侍郎半个月后就来,大伯爷怕是要更着急了。”徐无问掩饰道,她现在还没看到账本,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也不能贸然跟杨氏说,免得她担心。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主院的动静,这次是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爷,佃户们说今年夏天闹了蝗灾,收成减半,实在交不出那么多田租,您看能不能宽限些日子?”
“宽限?李侍郎来了喝西北风吗?”武元庆的声音更怒了,“再去催!告诉他们,三天之内必须交齐,交不齐的,就把他们租种的田收回来!”
徐无问听到这里,心里沉了沉。蝗灾减收成是实情,武元庆却不管佃户的死活,只想着招待官员,这样下去,只会把佃户逼走,以后更没人种武家的田了。她看着桌上的艾草,突然觉得,这武家的危机,恐怕不止账目那么简单,人心散了,才是最大的麻烦。
“咱们别管主院的事了,管好自己就行。”杨氏拉了拉徐无问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奈,“珝儿,以后少打听主院的事,免得惹祸上身。”
徐无问点点头,她知道杨氏说得对,现在二房没权没势,不能掺和主院的事。但她心里的疑虑却没打消,她想看看那本混乱的账本,想确认自己的猜测——如果武元庆真的挪用了公款,那这本账,或许会成为二房日后自保的筹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