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聚会回来后，顾夜和林晓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更像是顾夜单方面开启了“静默校准”模式。他依旧会指导她模仿沈清雨的言行举止，但话更少了，眼神更冷了，仿佛又变回了最初那个精密而无情的评估机器。
林晓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方面因为顾夜那晚莫名的怒火和“安分守己”的警告，另一方面，陆辰那句“文物修复师”和脑中闪过的模糊画面，让她心绪不宁。
但她是谁？她是打不死的林晓！越是压抑，她骨子里那股蠢萌的拽劲就越是冒头。
早餐时间，顾夜照例将那份“兔子餐”推到她面前。
林晓看了一眼，没动。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然后推到顾夜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色泽诱人、铺满芝士和香肠的披萨图片。
“老板，今天‘校准’的目标，是模仿她……对高热量食物的不屑一顾吗？”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诚恳得像在请教学术问题，“我需要从眼神开始练起，还是从吞咽口水的微表情控制开始？”
顾夜拿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的挑衅和一丝藏得很好的、对披萨的渴望。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操作了几下，递还给她。
屏幕上，是某家知名披萨店的订单页面，一份同款豪华披萨已经加入购物车，下方写着“预计送达时间：中午12:30”。
“完成上午的步态训练。”他收回手机，语气平淡无波，“这是‘校准’你专注力的奖励。”
林晓：“！！！”
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披萨！他居然真的点了披萨！
“老板！你今天格外英俊！光芒万丈！”她瞬间变脸，笑容灿烂得晃眼，几乎要摇起尾巴。
顾夜垂下眼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上午的步态训练，林晓拿出了十二万分的专注。虽然依旧走得磕磕绊绊，但至少没再同手同脚，也没摔进顾夜怀里。
顾夜站在一旁，看着她因为努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鼻尖沁出的细小汗珠，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评估所需的，似乎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中午，披萨准时送达。浓郁的芝士香气瞬间攻占了冷清的公寓。
林晓欢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沈清雨式优雅”了，洗干净手就盘腿坐在地毯上，准备大快朵颐。
顾夜看着她这副毫无形象的样子，蹙了蹙眉，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张湿纸巾。
“擦手。”
林晓接过，胡乱擦了几下，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顾夜没吃，只是拿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切成小块，然后用叉子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吃米其林三星。
林晓看着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老板，你这样吃披萨，是对披萨的不尊重！”
顾夜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你对‘形象’这个词，也缺乏基本的尊重。”
“形象是给别人看的，舒服是自己的！”林晓理直气壮，又咬了一大口，芝士拉出长长的丝，她手忙脚乱地去接，样子有点滑稽。
顾夜看着她和芝士丝“搏斗”的蠢萌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擦嘴。”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自然无比。
林晓愣了一下，接过纸巾，心里那种被“薄荷糖”呛到的感觉又来了。这男人，一边嫌弃她，一边又……怪体贴的？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微表情管理”，重点是“沈清雨式”的微笑。
林晓对着镜子，努力拉扯着嘴角，试图找到那个“温柔、疏离、露齿不超过六颗”的精准弧度。
“太假。”
“眼神不对。”
“肌肉僵硬。”
顾夜站在她身后，像个严苛的导演，不断给出冰冷的评价。
林晓笑得脸都僵了，耐心耗尽。她猛地转过身，气鼓鼓地瞪着顾夜：“老板，你这要求比AI还精准！她难道就没有笑崩了的时候吗？比如……比如不小心放了个屁之类的？”
顾夜被她这粗俗又生动的比喻噎得一时语塞，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一下。
“她不会。”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不会？仙女就不用上厕所了吗？”林晓不服。
“林、晓。”顾夜向前一步，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靠得很近，林晓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那股清冽的气息再次将她包裹。
若是前几天，林晓可能还会心跳加速一下，但此刻正在气头上，她非但没退，反而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干嘛？说中你白月光的痛处了？恼羞成怒？”
她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了一下。
顾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起墨色。他猛地伸手，不是揽她，而是略带惩罚性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感。
“你只需要模仿，不需要质疑。”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危险的压迫，“还是说，你更想用实践来体会，什么叫‘恼羞成怒’？”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下巴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电流一样窜过林晓的脊柱。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他眼中那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心跳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失控。
“我、我……”她张了张嘴，刚才那股嚣张气焰瞬间蔫了，脸颊开始发烫。
就在这气氛暧昧又紧绷的时刻，顾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他像是骤然清醒，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转身接起了电话，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林晓摸着被他捏过的、还残留着些许触感的下巴，心脏怦怦直跳，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个男人，时而冷酷如冰，时而……又好像会因为她一句蠢话而失控。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而她自己，明明应该讨厌这种被掌控、被当做替身的感觉，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
这场“模仿游戏”，似乎正在变成一场口是心非的拉锯战。他用冷漠“校准”她，却又忍不住用披萨和纸巾“纵容”她；她用反叛“挑衅”他，却又无法控制地因他的靠近而心慌意乱。
那些隐藏在训练、争吵和意外关怀下的甜蜜因子，像细小的藤蔓，在两人都不曾察觉的时候，悄然滋生，缠绕。
顾夜挂断电话，转过身，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准备一下，明天有杂志拍摄，你需要作为女伴出席。”他公事公办地通知，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林晓看着他，突然歪着头问：“那明天的‘校准’奖励是什么？”
顾夜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深邃。
“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