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晨光带着樟木香气,赵于敏蹲在道具间角落,用细砂纸打磨木雕底座。
指尖传来木头的温润触感,她刻意放慢动作,维持着生疏笨拙的姿态。眼角余光却瞟着门口,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萧玉山身着戏服走进来,月白色长袍衬得他身形清隽。他目光扫过满室木雕,最终落在她手中的半成品上。
“这是剧中女主的陪嫁木雕?”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探究。
赵于敏手一抖,砂纸蹭过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红痕。“是、是的,萧老师。”她慌忙低头,掩饰住眸中的波澜。
萧玉山走近,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指尖:“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自然地从口袋掏出创可贴,递了过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赵于敏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还有藏在戏服内袋里,怀表轮廓的轻微凸起。
她接过创可贴,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边缘:“谢、谢谢萧老师。”
萧玉山没有离开,反而俯身细看她手中的木雕。那是一件“喜上眉梢”的小摆件,刀法刻意显得生涩,但关键的纹路处理,仍带着赵氏木作的影子。
“你爷爷,是赵鸿远?”他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如鹰。
赵于敏打磨的动作一顿,心脏骤然收紧。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慌乱:“萧、萧老师怎么知道?”
“苏晚的遗物里,有一本你爷爷送的木雕画册。”萧玉山声音平静,指尖却不自觉抚向胸口的怀表。
怀表的金属链在晨光中闪着微光,表盘内侧的照片虽模糊,却能隐约看出女孩的轮廓。赵于敏的目光被那抹微光吸引,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我小时候见过苏晚姐姐一次。”她斟酌着开口,刻意说得结结巴巴,“爷爷带、带我去湖边玩,见过她。”
萧玉山的瞳孔猛地收缩,怀表在掌心微微发烫。湖边,又是湖边。那个缠绕他十年的地方,藏着他不敢触碰的伤痛。
“她喜欢在湖边雕刻,对吗?”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于敏点头,指尖攥得发白:“是、是的,苏晚姐姐说,湖边的风、风吹着舒服,能静下心来。”
她刻意避开关键细节,却在提到“湖边”二字时,清晰看到萧玉山喉结滚动,脸色瞬间苍白。
道具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窗外的鸟鸣偶尔打破沉寂。萧玉山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苏晚最后倒下的身影,湖水漫过她的裙摆,手里还攥着未完成的木雕。
“够了。”他猛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好好工作,别再提这些无关的事。”
他转身快步离开,衣角翻飞间,怀表从内袋滑落,表盘重重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于敏下意识追出去,只看到他仓促离去的背影。地上,一枚细小的银色零件静静躺着——是怀表的表链卡扣。
她弯腰捡起零件,指尖抚过上面的划痕。这道划痕,与哥哥笔记中描述的“月牙形疤痕”方向一致。
心脏狂跳,赵于敏握紧零件。这枚怀表,一定藏着十年前的关键线索。
她回到道具间,将零件藏进木雕底座的暗格。刚做好这一切,陈阳就推门进来:“赵小姐,萧老师让我来拿他的戏服道具。”
赵于敏点头,指了指衣架上的长袍:“在、在那里。”
陈阳拿起戏服,无意间瞥见她指尖的创可贴:“萧老师很少对人这么上心,你是第一个。”
他的话让赵于敏心头一紧,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怯懦的表情:“可、可能是因为我像苏晚姐姐吧。”
陈阳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他转身离开,留下赵于敏独自沉思。陈阳的反应,更让她确定,萧玉山的身边人,都知道当年的隐情。
午后,剧组拍摄一场重头戏。萧玉山饰演的男主,在湖边送别心上人,眼中满是不舍与隐忍。
赵于敏站在道具组角落,看着他的表演。当镜头对准他的侧脸,她清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演唱《湖光》时如出一辙。
拍摄间隙,萧玉山独自走到场外的湖边,背影孤寂。他从怀中取出怀表,缓缓打开。
阳光透过表盘,将那张模糊的照片投射在地面上。赵于敏远远望着,看到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与自己确实有七分相似。
她正想靠近,却看到萧玉山突然握紧怀表,肩膀微微颤抖。十年的愧疚与痛苦,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赵于敏悄悄后退,心中五味杂陈。她原本是为了真相而来,却在一次次试探中,看到了他伪装下的脆弱。
傍晚收工,赵于敏收拾道具时,发现萧玉山的怀表落在了道具间。银色的表身泛着冷光,表盘内侧的照片清晰了许多,女孩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桃木珠。
与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指尖抚过表盖的划痕,赵于敏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的混乱与绝望。她正想将怀表收好,萧玉山突然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萧玉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怀表上,脸色骤变:“谁让你碰它的?”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赵于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怀表应声落地。
表盘打开,那张照片飘了出来,落在两人之间。萧玉山弯腰去捡,手指却先一步触到照片,还有照片旁,那枚他遗失的表链卡扣。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于敏,眼神锐利如刀:“你早就知道这枚怀表的意义,对不对?”
赵于敏脸色发白,后退半步:“我、我只是捡到了卡扣,想、想还给你。”
萧玉山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气压让她喘不过气。他捡起怀表和照片,指尖颤抖着将照片贴回表盘内侧。
“别再试探我,也别再提起苏晚。”他的声音带着警告,“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转身离开,怀表的金属链在灯光下晃动,留下一串冰冷的回响。
赵于敏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萧玉山的防备,也变得更加坚固。
但她没有退路。那张照片,那串桃木珠,还有爷爷与苏家的渊源,都让她必须查下去。
夜色渐深,赵于敏站在酒店窗前,看着萧玉山的房间灯火通明。她握紧手中的表链卡扣,心中暗下决心。
这场始于伪装与试探的博弈,早已注定无法轻易结束。而那枚怀表,如同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钥匙,终将揭开所有被掩埋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