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染风寒，背后人下黑手

　　孙姨娘和蕊姨娘在清宜这里没讨到好，很是消停了几日。

　　是夜，凝露带着春兰正服侍清宜歇下。

　　春兰与夏荷是清安最信任的贴身侍女，自上次清宜归宁，清安便将春兰给了她。

　　对清宜来说，春兰是监视，也是助力，毕竟现在她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从李家带来的王妈妈毫无疑问是老太太的人，自己一举一动都很难逃过她的监视。

　　而当时府中侍候五小姐的旧人都早远远被打发了，起初李家想着让他们永远闭嘴，还是清宜心中不忍，才想出了送到南洋的主意，好歹留得命在。

　　因此现在清宜身边的豆蔻、茯苓等人都是临时从外面采买来的丫头，年纪也小，需得日后细细调教，如今难堪大用。

　　再往下便是段府府中的丫鬟婆子了，这些人谁能用谁需防，还得再多加察看才是。

　　这么一数清宜身边之人背后都各有势力，但至少目前在助她在段府站稳脚跟这件事上，暂时不会出现分歧。

　　而原本在王氏身边主事的听琴，这人是个忠心的，先前侍候王氏的大多都回了王家，只她还守着，显然放心不下然姐儿，有她在然姐儿身边，至少是个知冷知热的。

　　这么想着，清宜便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两日朝中忙碌，段景恒总是深夜才回，一大早又出门去，便都睡在前院了，清宜倒也乐得如此。

　　然而清宜只感觉自己刚入睡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来的是凝露，只见她少有表情的脸上罕见带出一抹急色，张口道：

　　“太太，您快起来看看罢，四姐儿撅过去了！”

　　听到这话，清宜有些迷蒙的双眼登时多了几分清明，她在春兰的服侍下草草穿上外衣，匆匆去了然姐儿的住处。

　　此时屋内已是乱成一团，见清宜来了，众人才似有了主心骨般，却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像段府这种豪奢大户，府中都会有郎中值守，免得贵人要用人时多有不便。今日在府中上值的郎中已匆匆赶到，正在为然姐儿看诊。

　　见此清宜往旁边去了去，对着然姐儿身边的郑妈妈道：“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撅过去了？”

　　郑妈妈张着手，惶恐极了：“小姐这两日稍有流涕，想是着凉了，这么小的孩子…老吃药也不好，就没请郎中，想着多灌几次水就好了，谁知今夜忽然烧了起来……”

　　府中舒颐堂，日日有郎中值守，更何况每日都有郎中为各房主子请脉，怎会感染风寒这么久都无人上报？

　　闻言清宜动作一顿，想到初见那日然姐儿确实有些精神不好的样子，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说，自我入府，这几日舒颐堂都没有人来给然姐儿请脉？”

　　郑妈妈的头埋得更低了，她一向把然姐儿放在心尖上疼，然而这几日却一直没有郎中来屋里请平安脉，每每派人去问，舒颐堂却都说如今府中有喜事，人手抽调不开。

　　若想要看郎中便只能外请，可新太太刚进门然姐儿这边就要叫郎中，教太太知道了该怎么想？日后小姐又怎么在继母面前处事？

　　可这话她怎么敢说？两难的境地，做下人的除了往自己身上揽，还能做什么呢？

　　见状清宜心中也有数了，这是从她进门前就布好的局，可笑她的注意力还放在段景恒那头，原来这段宅的陷阱如天罗地网般铺天盖地，一个不慎就能跌下去。

　　可是，大人间的恩怨，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在她们眼里，这个鲜活的生命，不过是可以用来攻击她的一把刀，至于这把刀的结局如何，她们并不关心。

　　如果这把刀的毁灭能带来更好的效果，那她们更是求之不得。

　　此时清宜只感到一阵发冷。她本以为这些被称为主子的人尚且还讲究一丝体面，可现实却是她们为了自己的目的，随随便便就可以抹杀一个无辜的生命。

　　惶惑与愤怒在清宜心中交织，直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那时自家小姐为什么失去了生的渴望，她想她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吃人的地方。

　　好在郑妈妈和听琴对然姐儿照顾得当，不多时她便在郎中的救治下恢复了绵长的呼吸，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褪了去。

　　此番若不是然姐儿身子好，病势发得急，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然姐儿安然的睡颜，清宜面上难掩复杂。她走出内室，唤来郑妈妈和听琴，解释道：

　　“如今我初来乍到，事情千头万绪，一时间顾不上然姐儿也是有的，你们一定要多多担待。出阁前然姐儿的母亲是我的姨表亲，我心中自然是盼着然姐儿好的，日后然姐儿有个什么事儿，与我直说便是，一切以然姐儿为先，我断不会怪罪于你们。”

　　这话说得诚恳极了，听琴之前顺利到然姐儿跟前伺候本就对清宜心中颇有好感，但在郎中那频频碰壁，便也摸不清清宜对然姐儿到底是什么态度，如今清宜把话摊开了说，她也心中明了，当下便没多做犹豫，开口道：

　　“奴婢省得太太是个心善的，只是这件事背后恐另有隐情。我们小姐身强体壮，向来少病少痛，怎个就这么巧，在太太进门后就病了。偏还有人拦着，拿太太您做筏子不肯让我们请郎中来。”

　　听琴还想再说，却被郑妈妈拦住了。清宜通透，原本心中对此就大致有数，听琴这么一说，她只觉果然如此。

　　这般行事，若是事后追责，也可推到自己身上，一切不过是好意为了自己这个新来的太太着想，尤其若前头王氏留下的嫡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更是耐人寻味了。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背后之人真真是狠毒。

　　只是对方没料到，清宜对然姐儿房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最疼爱她的人放到她身边。对方也低估了王氏的人对然姐儿的忠心。

　　可就算如此，这背后之人不仅没有任何损失，依旧让清宜吃了个闷亏——至少王家那边知晓此事，一定会通过李家来施压、敲打她。

　　清宜心中苦笑，如今然姐儿没有受到伤害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自己对这段家后宅还不甚了解，如何揪出背后之人，还需从长计议。

　　更何况如今不仅要找出背后之人，还需要查出然姐儿是如何染病的，否则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然姐儿再好的身子也有被拖垮的一天。

　　“这几日你们多盯着点，想想然姐儿生病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人，然姐儿还小，身边不能有不清不楚的人。”

　　她把选择权交给郑妈妈和听琴，也是暗示她们借此事将然姐儿身边清理一番的意思。

　　郑妈妈很惊讶于清宜真的如此为然姐儿着想，面上就带了些惊讶出来，清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头一跳，忙又低下头应诺。

　　其实她心中的确有人选，只是若这太太是个没能力的，不小心打草惊蛇，还不如就放在身边防着。

　　只是听琴却不这么想，她对清宜颇有几分信任，已经在心中盘算着人选了。

　　烛火明灭，一时间房内众人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