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阵与“宠物”
春桃几人狼狈离去，听雨苑重归死寂，只剩下寒风穿过破旧窗棂的呜咽声。
云清月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刚才那番震慑，不过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心气撑着。此刻松懈下来，身体的虚弱和疼痛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冷，饿，痛。
还有那无孔不入的阴煞之气，丝丝缕缕，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她微弱的生机。
不能睡过去……一旦失去意识，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必须立刻行动，找到阵眼，阻断或者至少减弱这阴煞阵的影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滚了下来。“噗通”一声，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地面传导至全身，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然后开始用最笨拙却也最节省力气的方式——爬行。
前世精通的玄门术数，风水堪舆，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强忍着不适，再次凝聚心神，运用“望气术”观察这间屋子。
灰败，死寂。整个房间的气场如同泥潭，唯有几处地方的阴煞之气格外浓重，如同不断渗出黑水的泉眼。
床底、西北墙角、以及……她刚刚爬下来的那张木板床的其中一条床腿下方。
阵眼通常不止一个，尤其是这种持续生效的困杀之阵。布阵者很谨慎，将阵眼设在不起眼甚至难以触及的地方。
床底和墙角暂时无法处理，但那条床腿……
云月清爬到床边，伸出冻得红肿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抠挖着床腿与地面接触的缝隙。泥土冰冷坚硬，指甲翻裂，渗出血丝，她也浑然不觉。
挖了约莫半指深，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她心中一动，更加小心地拨开泥土，一枚触手冰凉、颜色暗沉如凝血般的椭圆形小石头露了出来。石头表面刻着极其细微、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寒气息。
“血煞石……”云清月眼神一冷。用这种沾染了污血和怨气的石头做阵眼基石，布阵之人其心可诛！
她没有任何工具，自身更没有灵力去摧毁它。但破阵，未必需要蛮力。
阵法之道，在于引导和平衡。扰乱其平衡，便能暂时使其失效。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刚才春桃她们踢进来的、那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上。不，不行。又看向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几根干枯的稻草。还是不行。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自己刚才因为抠挖泥土而渗出血迹的手指上。
血，尤其是身负特殊命格或血脉之人的血，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能量，是破阵、布阵的常用媒介。原主这具身体虽是“废柴”，但毕竟是皇室血脉，而且……她灵魂穿越而来，灵魂力量异于常人，她的血，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没有犹豫，她用牙齿将指尖的伤口咬得更大些，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滴在那枚血煞石上。
“嗤……”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血煞石上的暗红色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那缭绕不散的阴寒气息骤然一滞，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明显减弱了大半！
与此同时，云清月明显感觉到，从地面涌入身体的阴煞之气变得稀薄了。虽然房间整体的阴冷格局未变，但那种不断被抽取生机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成功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脱力般地靠在床腿上，额头上全是虚汗。仅仅是破坏一个次要阵眼，就让她几乎虚脱。
但这是希望的第一步。
阵法的压制稍减，她感到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更加强烈。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冻馒头。理智告诉她，这东西又脏又硬，吃了很可能生病。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爬过去，捡起馒头，用力在床沿上磕了磕，敲掉表面的冰碴和灰尘，然后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啃咬起来。馒头硬得像石头，冰冷刺牙，吞咽时刮得喉咙生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咽下去。
必须补充体力。
吃完大半个馒头，胃里有了点东西，虽然依旧冰冷，但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她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壁，踉跄地走到房间那个破旧的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原主穿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单薄得根本无法御寒。
她将所有衣服都拿出来，一层层裹在自己身上，又找出一块相对完整的旧布当围巾包住头和脖子。虽然依旧寒冷，但至少比刚才好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呜的风声像鬼哭一般。
她蜷缩在距离那个被破坏的阵眼稍远一些的墙角，用所有能找到的破布烂絮盖住自己，保存着体内仅存的热量。接下来，只能硬扛，等待天亮，等待身体稍微恢复，再图后计。
就在她半昏半醒，意识模糊之际，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窸窣声，从破败的窗棂外传来。
云清月瞬间警惕起来，屏住呼吸。是春桃去而复返？还是别的什么？
她悄悄挪动身体，透过窗户的破洞，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她看到窗台下方的雪地里，有一小团黑影在蠕动。那东西似乎受了伤，挣扎着想找个地方避风雪，动作踉跄而虚弱。
不是人。
云清月稍微松了口气，凝神细看。
那似乎是一只……小猫？通体毛发是罕见的玄黑色，但在风雪中显得脏兮兮、湿漉漉的，体型很小，看起来还没满月。它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拖在身后，在雪地上留下点点猩红的痕迹。
小黑猫试图爬上窗台，但受伤的后腿让它一次次失败，只能发出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声，碧绿色的猫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像极了此刻的她。
云清月的心，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在这冰冷绝望的夜晚，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竟然遇到了一个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生命。
是救，还是不救？
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朝不保夕。多一张嘴，就多一份负担。而且，在这诡异的宫廷里，突然出现一只受伤的黑猫，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理智告诉她，最明智的做法是视而不见。
可是……
看着那小黑猫又一次尝试攀爬失败，无力地瘫在雪地里，碧绿的猫眼渐渐失去神采，云清月咬了咬牙。
“算了……就当是，积点阴德吧。”她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费力地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窗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伸出手，动作尽量轻柔地，将那只冻得冰凉僵硬、奄奄一息的小黑猫捞了进来。
小猫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浑身冰冷，只有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被云清月抱在怀里时，它似乎感受到了些许温暖，极其微弱地“咪呜”了一声，碧绿的猫眼虚弱地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警惕，有一丝诧异，随即又无力地闭上。
云清月顾不上多想，赶紧关好窗户，将小猫紧紧裹在自己胸口的衣襟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个冰冷的小生命。
她靠在墙角，抱着怀里这个意外来客，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和逐渐回升的体温，一种奇异的、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一灯如豆（并没有灯），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
绝境之中，似乎……不那么孤单了。
云清月低头，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小黑猫，用指尖轻轻拂去它毛发上的雪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小家伙，看来今晚，是我们两个倒霉蛋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