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玄猫与生机
后半夜，风雪势头虽弱了些，但寒意更甚，像是要榨干这破旧宫殿里最后一丝热气。
云清月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警觉。怀里细微的蠕动让她立刻清醒过来，对上了一双在昏暗中清亮得惊人的碧绿色瞳孔。
那只小黑猫不知何时醒了，正安静地蜷在她胸口衣襟内，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它没有寻常幼猫的懵懂慌乱，那双猫眼澄澈剔透，却透着一股与其孱弱体型截然不符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审视般的意味，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见云清月醒来，小猫只是极轻地动了一下尖尖的耳朵，并无躲闪。
云清月心下微异。这猫的反应，太过镇定了些。她声音沙哑地开口，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你醒了？”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探探它额头的温度。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湿漉漉小黑鼻尖的刹那，小黑猫却猛地偏过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哑得几乎消散在风里的呼噜，不像撒娇，倒更像一种带着矜持的警告。同时，它那瘦小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弓起一丝紧绷的弧度。
云清月的手顿在半空。呵，戒备心还挺强。也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伤重濒死还活下来的，怎会是寻常小兽。
她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不再试图亲近，只是将它更稳妥地往怀里暖处拢了拢，低声道：“放心，你我如今是同一条破船上的难民，我没力气害你，你也伤不了我，暂且相安无事吧。”
那小黑猫碧绿的瞳孔里光芒微闪，似听懂了，又似只是倦极，重新将脑袋埋进前爪，闭上了眼。但云清月能感觉到，怀里那小小身躯的紧绷感，似乎悄然松懈了一线。
她也不再言语，开始凝神内察身体的变化。破坏掉那个床腿下的阵眼，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些。虽然依旧寒冷刺骨，虚弱得头晕眼花，但那种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侵蚀骨髓、抽取生机的阴寒钝痛感，确实减轻了大半。这让她终于能挤出一点宝贵的精力来思考破局之道。
原主这身体，灵根被阴毒手段封印或损毁是事实，但“朽木”资质……她穿越而来，灵魂特殊，方才滴血破阵的瞬间，她隐约捕捉到丹田气海深处，并非全然死寂，反而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混沌的气息在蛰伏。
大纲中提到的“混沌灵根”……难道真有其事？
念头一闪而过，旋即被她按下。眼下想这些为时过早，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食物、取暖、恢复体力，缺一不可。听雨苑的小厨房形同虚设，指望他人施舍无异于痴人说梦，必须自救。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里杂乱堆着些原主昔日练字留下的发黄废纸，半块干裂的墨锭，还有一支秃了毛的笔。
符篆。
这是她目前唯一可能动用的“超凡”手段。无需灵力根基，只凭对天地气机的感悟和特殊笔画引导，或可引动微末效力。制作最简单的“驱寒符”与“安神符”或许可行。前者能稍聚暖意，抵御严寒；后者能宁神静心，加速精力恢复。效果即便百不存一，于此刻亦是救命的稻草。
她轻轻将怀里的小猫安置在铺了破布的相对避风角落，低语一句：“我去找点东西，你老实待着。”
小黑猫连眼皮都懒得抬，只尾巴尖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云清月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到角落，捡起那叠废纸和干墨。没有清水研墨，她再次毫不犹豫地咬破刚刚结痂的指尖——以血代墨！虽耗气血，但至阳之血蕴含生机，效果远非普通墨水可比。
她盘膝坐下（尽管地面冰冷如铁，冻得她牙关打颤），摒弃脑中杂念，回忆最简易的驱寒符文结构。然后，她凝神静气，以指为笔，以血为媒，在那粗糙的黄纸上，缓缓勾勒起来。
每一笔都重若千钧。手臂虚软颤抖不止，对力量的控制更是难上加难。她全副心神沉浸其中，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仿佛不是在画符，而是在进行一场与天地微光沟通的神圣仪式。
当那歪歪扭扭、却暗合某种玄奥轨迹的最后一笔落下——
嗡！
符纸上，那殷红的血线竟极其微弱地一闪，仿佛星火一瞬！紧接着，一股虽细微却切实存在的暖意，以符纸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笼罩了尺许方圆，将刺骨的寒意稍稍驱离。
成功了！
云清月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真切的笑意。这暖意虽弱，仅如杯水车薪，却让她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感受到了一丝活气！
她不敢停歇，强忍眩晕，又如法炮制，勉力画就一张安神符。然后将驱寒符仔细叠好贴身放在心口，安神符则轻轻按在自己额前。
一股淡淡的暖流护住心脉，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感如温水般抚过她紧绷欲裂的神经，驱散了部分混沌与剧痛带来的烦躁。
强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是能够让人安心沉眠的疲惫。
她挪回小黑猫身边，将它重新搂进怀里，一起蜷缩在驱寒符营造的那一小片微弱“暖域”中。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温暖，在她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了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却持续不断的呼噜声。
云清月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依偎着她取暖的小生命，又感受着心口符纸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流，一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混杂着亲手开创出生路的微光，悄然盈满心间。
她极轻地抚过黑猫背上略显扎手的绒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看吧……天亮了，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窗外，东方既白，晨曦微露，漫长而绝望的黑夜终于被熬了过去。听雨苑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冰雪虽未融化，但某种坚韧的生机，已悄然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