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和路瑶的画面像是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着,苏卿麦有些难过的眨了眨眼,不让悲伤落下来。
她努力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外面陌生的村落,陌生的风土人情。
“阿姨,请问这是到哪儿了?”苏卿麦望着对面的大娘问道。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马上就要到西宁了”
“哦,谢谢你”
车停了,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来的来,走的走,反反复复不知道追逐着什么。果真应了那句“风雨同船,天晴便各自散了!”
苏卿麦靠在窗前,好奇的看着这个她以为是新兴的城市,充满了想一探究竟的神情。
对面的阿姨见她安安静静,又充满活跃的样子,总感觉像自己儿女一样,就忍不住找她搭讪起来。
“小姑娘,你是要去XZ的吧?”
苏卿麦看着她点点头,笑着问道:“阿姨,你怎么知道啊?”
“但凡想去旅游的年轻人,都以一个去XZ的梦!”说完大娘便笑了起来。
苏卿麦也被大娘的和善感染了,忍不住就问起了车窗外的文明。
“这个西宁啊,算起来也是青藏高原上最古老的城市了,已经有2100年的岁月了。西宁自古以来就是历代统治者关注的地方,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汉人来之前,这里是羌人的游牧地,大概是在公元前111年吧,汉朝军队打到这里,羌人就退居到青海湖地区,汉军修筑了军事据点‘西平亭’,这也是西宁最早的建筑吧。……”
随着列车的行驶,那位阿姨一路向苏卿麦介绍着每个地区的历史由来。苏卿麦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并时不时的问些相关的问题。
谈话中苏卿麦也了解了,阿姨姓陈,曾是一名高校的历史老师,家住湖南。先生姓王,去年病逝了,膝下有一对儿女,都已经独立生活了。现在经常一个人或者跟旅行团的人到处旅行。
“西宁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景观,倒是在吃的方面挺有讲究的,基本上旅行的人留在这里都是被这里的特色美味吸引住了,我以前跟我先生来过这里,最喜欢这儿的酸奶和玛利亚砂锅,不怕你笑话,我曾经一天连吃了五小锅,结果啊,整整两天不能吃任何东西,呵呵”
像是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陈姨脸上挂着名为幸福的微笑。苏卿麦看着她的笑脸,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想法,她想要留下这个画面,想要一辈子记忆这份美好。
不经意看向车外,便被外面波光粼粼的景象吸引了,“陈姨这个湖叫什么名字啊?好美”
“这是青海湖。”
“可以跟我讲讲她吗?”看着淡蓝的湖泊,几匹骏马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大片农田麦浪翻滚,世界一片金黄色。虽然苏卿麦感觉有点不适,但对此她充满了极大的兴趣,强打起精神准备听陈姨的讲解。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陈姨说“这青海湖啊,古代称为‘西海’,又叫‘鲜水’或‘鲜海’。藏语里把它叫做‘错温布’,意思是‘青色的湖’。由于青海湖一带早先属于卑禾族的牧地,所以又把它叫做‘卑禾羌海’,总之呢从北魏起,她才被叫做‘青海’。这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内陆湖泊,也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你看她周围的山,北面是壮丽的大通山,东面是巍峨的日月山,南面是青海南山,西面是橡皮山。而且在不同的时期来这里就会看到不同的景象哦,现在是冬季,所以你只能看到金黄的景象,再冷些就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了。夏天来就会看到北岸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呢!……”
“在青海湖西北角有一个鸟岛,它是由蛋岛和鸬鹚岛组成,因为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候鸟飞来,所以就以此得名了。……”
也许是曾任职历史老师的缘故,每讲一个地方,陈姨总是会从最初的发源开始说起,好在苏卿麦也很喜欢这些故事,两个人一路上也聊得很开心。
在陈姨的介绍中,苏卿麦知道了“风马旗”的来历和作用,还了解了途经地“刚察”、“天峻”、“乌兰”等很多以前从不曾听说的地方的悠久历史。
……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
—海子《泯灭一切妄想》
伴随着这份苍凉,今夜,苏卿麦也在德令哈。
八
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旅程,火车终于到达了格尔木。
下车后,苏卿麦把自己去LS的火车票送给陈姨“陈姨,难得我们有缘呢,我不准备去LS,所以票留着也没用,你也省的去排队再买,就当做见面礼吧,好吗?”
“虽然我知道火车要路过那曲,但是我想改坐汽车前去,所以……”
陈姨看着她,想了半晌“麦丫头,你……也好,这个礼我接受了。我没啥好给你的,你既然是去那曲,刚好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工作,这是她的联系方式,希望会帮助到你。毕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生活也很不容易,有个熟人总是好的。对了,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人生苦短不要浪费时间去恨任何一个人。人,是不可能完美的。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
因为投缘吧,在火车上苏卿麦把自己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所有事和遭遇全讲给陈姨听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给她听,或许是因为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和父爱,对于陈姨的亲切,就总有一股莫名的想要依靠的感觉。
接过陈姨递过来的名片,苏卿麦小心翼翼的放进小背包里。然后如释重负般的笑笑,“谢谢您陈姨,希望我们还能再相遇,还能听上您详细又美好的讲解。您赶时间,就先走吧,愿您旅途愉快!”
“好,好!麦丫头,总有一天你会真真长大的,明白你现在所想不明白的东西,别人怎么说你没经历过也不会懂,但你要相信每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的原因。好了,我先走了,也希望你一切顺利”。
“我会记住您所说的,再见,陈姨!”
她们背向而行,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尽管苏卿麦在走之前服了一些高原安,但随着海拔越来越高,坐在汽车里,她就开始感觉头昏胸闷,呼吸越来越困难,还伴随着轻微的发烧。她急忙打开背包,服了几粒速效救心丸,却仍是不见效果,抵不住困倦来袭,她就昏睡过去了。
也因此她错过了长江的源头,错过了可可西里空中飞翔的鹰鹫,错过了唐古拉山的壮丽。
在一路前行中,我们总会看到身边的无论人还是事物,都会渐渐远离自己,然而前进的步伐不能停止,于是生命中我们注定错过很多,不管你是否愿意。
下了唐古拉山脉后,再翻过了申格里贡山,苏卿麦就醒了,海拔骤然降低,让她很快就适应过来了。还有五六十公里就是那曲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车站。准备看一下时间,苏卿麦才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上车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扰,她一直都开的飞航模式。
在车站门口傻站了会儿,她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既然选择了开始新的生活,那么就要和过去断掉一切联系,唯有丢下包袱的人,才能很好的往前走。
这样安慰着自己,苏卿麦也就不那么郁闷了,便提着行李大步的向前走去。未知的总是充满期待吧。
没有谁在召唤是我自己奔向草原
那是个泛绿的季节有雪也有风
有端庄的清晨有过于斑斓的黄昏
有瑟瑟开放的动人的琐碎花絮
草原是又一面星空
当幽蓝消隐便有碧绿的闪烁
牧人是会唱歌的自然
我们是会写诗的自然
无论怎样的艰辛都用诗情充满
我们总那么浪漫主义
—马丽华:《总是这草原》
九
找了一辆车去了这里的老字号,那曲饭店。这也是在火车上听陈姨讲的。
因为这里海拔4450M以上,所以苏卿麦还是感觉很不适,尽管大白天的,她也没力气去逛了。倒在异乡的床上,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妈,姐到底去了哪里?你跟她说了什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和她做对,她欠你什么了,六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手机也打不通。”苏凌阳慌张的毫无方寸了,他几乎每天都会对着江叶华吼叫。
“苏凌阳,我警告你,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她,还有一点请你明白,她是你姐,一辈子都是,滚进屋里去,这两天哪儿都不准去,好好在家里给我反省一下”
“你终于承认你知道她在哪里了,对,她是我姐,难道她就不是你的女儿吗?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你是人!”
“你……”江叶华一时无语,她把苏凌阳拽进他的卧室,使劲把门锁上,“看来我把你宠坏了,这周课你也不用去上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气死我了……真是不孝的东西”江叶华跌坐在沙发上,心里百感交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她,你放我出去……”苏凌阳在屋内使劲的拍打着门。
江叶华闭上眼,手扶着额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按下关机键,路瑶已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拨打她的手机了,但每次听到的都是这句话。
在她走的第二天,她就跑到苏凌阳的家问苏卿麦的去向,才知道苏凌阳也不知情,而江伯母似乎也不知道。
那一刻她特别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不问清楚,就算她不愿说,也该悄悄跟上去的,如果自己多坚持一下,理智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世界没有如果。既然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就表明她想好了不会再回来,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可毕竟相交十几年了,为什么她就那么狠心呢?
看着远方,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本来是个很开朗的女生,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都因为她变了。
“普姆,快醒醒…醒醒…”苏卿麦缓缓的睁开疲惫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三十几岁,皮肤暗黄的妇人。她揉揉了太阳穴,艰难的坐起来。
“切让名卡热?”
苏卿麦皱着眉头,实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呵呵,小姑娘,第一次来吧,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许是看出了苏卿麦的茫然,她用普通话解释着,“你高原反应挺严重的,来,把这个喝了”说着就端了一大碗金黄色的东西。
“这是特质的酥油茶,喝了就好受些了,你身子太单薄了。”
苏卿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就接过了碗,刚喝了一口,就觉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但又迫于别人的一番好意,便只能强忍着胃里的翻滚,喝了个底朝天。擦擦嘴,苏卿麦便道了谢把碗递了过去。
“你好,我叫苏卿麦!”
央兰卓玛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说“扎西德勒(吉祥如意),卡里沛(再见)”。说完就把门带上,便走了出去。
虽说胃里难受,但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而且过了一会儿感觉果然好了很多,苏卿麦扬起嘴角,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陌生的地方真好,有了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