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我见过你家六哥了，你们长得倒是有点像，可是性格怎么差那么多呢？你这么欢脱的性子随谁啊？”
“谁也不随，浑然天成的。”小狐狸背着我，一路向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他们还好吧，嗯，他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都会很好的，即使是在那样一个家庭里都能洁身自好……”
看着他沉默的侧脸，我突然一时冲动，忍不住问道：“你想他们吗？现在的你已经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我可以帮你去到他们身边，那里你六哥，你六嫂还有你侄子高百年，还有你的月灵珠，还有我唯一的亲人，你去那里的话，光靠刷脸就够吃饭的了，你要不要去？”
那是我想去都已经回不去了的时代。
等等，如果我现在利用夜明珠的力量也就只能回到承天寺，我现在的能力应该没办法送他走，如果他真的想去，我怎么帮他？我担心的看着皱眉沉思的他。
小狐狸停顿了一下，复又走起：“不去了，我功夫好，长得好，性格好，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
我略略放下心来。
可是，愧疚感却油然而生。
我勉强笑道：“嗯，也是，在我家那个时代，你这种狐狸都不允许成精的。对了，你和月关究竟是怎么互换的，为什么会互换？月灵狐一族去哪里了？你现在用的高淯的身体还能回月灵狐族里去吗？”
小狐狸笑了笑：“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呢？呃，回不去也挺好的，我现在自由自在的没有族规约束，没有父王母后管我，比当狐狸的时候好多了。”
我沉默了，我愿意被父亲母亲管教约束，可惜……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回不去？为什么？”我有些隐隐的担心。
“我和真正的高淯换了身体，”他梗着脖子，把脸凑到我面前，“现在这张脸，这副身体，怎么回去？回去被大家当作异类观赏吗？”
“你，你的意思是，需要换回去吗？和月灵珠的狐狸原身？”
小狐狸没再说话。
我的心里可炸开了锅，怎么办？月关已经被我送去了我家，中间差了一千多年，怎么换回来？承天寺的夜明珠很快就会全部变作血色，这里的时空缝隙很快就会用我来弥合，届时我消失了，这个时空缝隙也会修补完好，小狐狸要怎么换回身体？
想想当初刚回到这个时代，我就急急送走月关，连话都来不及多说，早就知道他俩之间的牵连不简单，如今这样的局面，怎么办？怎么对得起小狐狸？怎么对得起月灵狐一族？
“对不起！”我抱紧他。
“没事，我自己愿意换的，不关你的事。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这个世界比月灵仙境有意思多了，这里的人各种各样的都有，天天有打架的，我家那里的人太傻，家家户户都一个样，整个仙境里，平平静静的，没意思的很。”
在这样一个人命轻贱的乱世，所有人都向往的平静宁和，被你这样不屑一顾，小狐狸，你真的不是在炫耀吗？
我想起在齐国见到的兄弟阋墙，草菅人命，想起宇文护的弑君弄权，想起我在这个世界的几次被追杀，不禁摇头感叹：“这样的世界，也只有小狐狸你这样的怪胎会觉得好！”。
只是，有家却回不了，真的怪我……
“喂！宇文宪，我们在这里！”小狐狸突然大喊起来，我举目远望，宇文宪、慕锦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齐王府府兵。
“怎么回事？”宇文宪诧异的看着我俩的架势。
“元…”小狐狸刚要回答，我立马打断他：“没什么事，就是崴了一下。”看宇文宪这样子，分明不知道元玉扇拿我作妖的事，那就是还是别知道的好。
“别说了，先送她去看大夫吧。”慕锦拦住欲上前的宇文宪，抢先说道。
小狐狸立马附和：“对对对，快点，快点。”
大夫帮我包扎好伤口，给我敷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嘱我多休息然后下去了。我住回了之前在齐国公府住过的屋子，慕锦留下来陪我。
“陛下已经醒了，但是因为太后的原因，这次只对外宣称生了一场大病，玉扇郡主在家思过禁足三年，直到出嫁。豆罗突也被罚在自己府邸抄写经文，为周国祈福。”
这么无关痛痒的惩罚，是可以抵得起给皇帝下毒的罪过吗？
太后毕竟是豆罗突的亲娘，宇文邕虽然也是她的亲生子，可是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竟能这么区别对待！
慕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我：“他也知道了你在皇宫消失的事，但是已经下令，不准谈论此事。”
“哦！”我点头。
“你，你真的不准备解释一下吗？所以说你之前说的会离开这个世界，是真的？”
“真的。并且很快！这次离开，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锦沉默了。
“当初，他和宇文宪一起被送到我家，我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我知道他所处的家族树敌太多，而他远离家族的庇护，我父亲是个武将，于是我求我父亲让我学武术，因为我想要学好武术，将来能好好保护他，可是，他并不喜欢，他从来只是把我当作妹妹，然后，他被接回父母身边以后我父亲也被调离长安，不久父亲去世，母亲也随他而去，当时我觉得我失去了全世界。是他亲自来青州，帮我料理父母的后事，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随他回长安，我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我诧异，“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
“因为当时他已经娶了李娥姿。虽然我明白，男人不会只娶一个女人，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已经住进了他心里。”
我黯然，他果然是喜欢李娥姿的。
“然后，大皇子出生，二皇子出生，我终是断了那点心意。”
李娥姿我不了解，只是直觉不喜欢她，总感觉她不像表面那么柔弱，但是慕锦是个直性子的好姑娘，如果她能陪在宇文邕身边，至少他身边还有一份真情实意。
“宇文邕，辜负了这样一份情意，真的挺可惜的。”
慕锦打量着我，嗤笑一声，反问：“你不是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本来已经决定不顾一切回到他身边的，可是，终归是天命不允许。我也无可奈何。人总归抗不过天命的安排。你和我不一样，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一起长大，今后，他还在，你还在，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切，给彼此一个机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在我之前，陛下就已经放下了对李娥姿的感情。”
“你真可笑。先是李娥姿，后是你，他已经爱上了你，你却要把我推给他，是想要施舍我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一个笑话？”慕锦冷冷地看着我。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爱他，而且是真心实意，不带其他功利的，纯粹的爱他。我觉得，他如果错过你，会是他莫大的遗憾。况且，感情这个东西是会变的，他之前喜欢李娥姿，连皇长子都是李娥姿生的，可是，他还是变心爱上了我，我消失之后，他当然还可以爱上别人，如果是一个别人，我更希望是慕锦姐姐你，毕竟，能爱上一个真心对他的人总好过其他后宫里居心叵测的妃嫔要好。”
“说得真好！”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我愣在当下！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宇文邕讥诮的神色，看得我胆颤心惊的，“哈哈哈！毗贺突，听听听听，朕的皇后多贤惠，替朕想的多周到，连朕爱上谁，都帮朕算计好了，这么好的皇后，古往今来能有几个皇帝有幸拥有！”
“皇兄，你没事吧？”宇文宪担忧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宇文邕，几次伸手欲扶，被他甩开。
“宇文邕……”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要叫我，”他转身背对着我：“我可以变心爱上你，当然也可以变心爱上别人，在你的心里，我竟是这样的。呵呵，我以为你只是害怕才要逃，原来是不屑，在你看来，我对你的感情如此轻贱，我爱上你，居然只是一个变心！亏我还想着让你逃离失控的皇宫，得知元玉扇去抓你，千方百计安排人去救你，可惜......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拿如此轻贱的爱打扰你！”说完，他头也不回，决然的走了。
我想唤他回来，可是我还能说什么？
“其实，我们是接到他的信，才赶去救你的。他总归是放不下你。”
“那，这次之后，他再也不会理我了吧，想不到，我们之间的纠葛居然是这样结束的。比之前他因为担心我而逼我离开皇宫还要惨。”
慕锦无言。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等他知道我的结局就不会难过了。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我望着窗外的天空，想想没有我的世界，天空还是会一样的澄澈辽远，人亦如昨。
心里有些空，像天空一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