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有事,我也有事问王爷。”既然见面了我就直言不讳。
他也不恼:“那你先问吧。”
“我想问王爷何时才能将那本子……”我咬了咬牙,“再放在我手里,只怕是要出事了。”
他眉梢一挑:“出什么事?”
“我怕我会忍不住交上去。”我不敢看他,“我每每想到李禄,内心难安!”
“既然这么为难,那就交上去好了。”
我惊得瞪大眼抬起头看着他:“王爷刚才说什么?”
他对我点头重复了一遍:“交上去吧。”
“那……我……?”
“没关系。”
我顿了一下,试探道:“我就这么直接交上去吗?”
他自顾拿起筷子吃起菜,末了盯我一下:“你想怎么交上去就怎么交上去。”
我怔怔地与他对视,他眼里如同一个深渊,幽暗不可知。
“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禄?”
“不会。”他笑道,“现在期限过半,户部连十万银子都没凑到,父皇可以饶他们贪却饶不了不敬。再说,我也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李禄,只管放手去做。”
户部凑银子凑了多少我一点也不知晓,睿亲王怎么清楚?想到崔上智肯定急得跟热锅蚂蚁一样,少不了往睿亲王那跑,突然又明白了。
贪字真是把刀啊。
“那朝都会乱的话边境怎么办?”
睿亲王很严肃地看着我:“在父皇身边做事,最忌讳因为一件事分了精力,要时刻保持敏感和清醒,不然会惹祸事上身。”
面对突如其来的批评,我回想了一下哪句话没对,猛的想起几天前看到礼部的奏本,说“东陆的老国王薨了。”东陆一乱,乌坠自然会先稳一稳,边境暂时无事。
我被李禄的事占据了心神,着实犯糊涂了:“多谢王爷教导。”
“我没教导你什么,是你自己聪慧,想明白的。”
我对他早已十分钦佩,不知如何感谢只好举起酒杯道:“王爷我敬你一杯。”
“女孩子没事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突然睿亲王抬手就将我的酒全倒进云河里,“就到这里,如若有事到我府上找我。”
都是用银子买的,他不领情还全部给我倒了。突然意识到好像从来没见睿亲王喝过酒,心想这世间不肯醉的人还真是少见。
这是上次河边之后我第一次单独与他说话,我小心翼翼地捕捉到他每句话语里对我的关心,足足会让我一扫今天不悦,快乐上好久。
楼下,宋远铮早在大堂等我了。
我见他,有些受宠若惊:“宋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麻烦你久等了。”
他问:“一身酒气,喝了多少?”
“那是溅的,我没怎么喝。”我也不知道他碰到睿亲王没有,边同他说话边朝外走。
“你让我跟踪那个徐书呆,我去了,给你说个结果。”宋远铮佯装很不在意地盯了那美人送来的斗篷一眼,“那书呆子气得在翰林院大吵大嚷,纠集了十来个翰林联名上书明儿跪广德门为李禄请冤。”
我顿时头大:“他无凭无据请什么冤?”他要是有证据,下午的时候就直接甩我脸上了。
宋远铮答:“就是因为无凭无据,才想请圣上彻查此事。”
我见周围没人,这才道:“皇上要是下定决心彻查哪需他们伸冤,若是无心,又没证据这不是撞刀口上吗!”
宋远铮赞许地点头:“你比他通透。”
我叹了口气:“不行,我得去阻止他。”
宋远铮伸手拦住我去路,抬眼看天:“先回去加件衣服吧,天要下雪。”
他这句话的语气让我突然想起他曾向睿亲王讨我,我愣住,躲开他的手,一时有点尴尬。河灯初上,路边人渐渐少了,只剩我与他,就更尴尬了。
我岔开话题:“宋先生,说起来,多谢你亲自跑一趟看徐进他们。”
宋远铮嗯了一句:“这是小事。”
我努力找话题:“对了,宋先生,上次去乌坠你也在吗?”
宋远铮突然表情变得很不自然,解释道:“我只是在塔卡,没跟着你。”
我赶紧接话道:“那你知道裴战吗?”自从回朝都我再也没见过裴战,还专门去礼部问了他,可礼部的人说裴战上次回来根本没有回礼部报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宋远铮一听到裴战,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古怪:“你找他干嘛?”
我当然是要找他,他知道我的全部秘密,我怎么放心得下。
但口上还是说:“毕竟一起同生共死,我找他喝酒。”
难得看宋远铮翻了个白眼:“容安我觉着你挺机灵的,怎么是真瞎啊?”
“我那是……”我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他在骂我眼光差。我觉得他这表情里有故事,故而道:“裴战一表人才,武功又高,谋略又深,挺好的啊。他惹你了?”
“这么说吧,如果正常人心有七窍,裴战就有九窍,能在我这把我的乾坤星拿走,他是第一人。”
“你这句话说的好像你也挺佩服他的嘛。”
宋远铮嘁了一声:“你看人真的挺不准的。”他这话说的心虚,我看出来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他?”
“你一定要找他?”
我很肯定地回答:“我一定要见他。”
宋远铮盯着我,像是审视:“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我顿住,盯着宋远铮,突然尴尬地笑出声:“你怎么往这猜?”
但看到他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转念一想,就点头:“嗯。”
宋远铮眼里的希望瞬间破灭,他悻悻地收回目光,像是自我嘲笑般说道:“难怪你在君澈那回了我。原来是因为裴战。”
我不否认也不出声确认,心里想着,哪里是因为裴战呢?
就像这个话题终结了一样,他不言我也不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么凝固了。
一路沿河走了不知多久,宋远铮突然下定决心般回头,直言道:“容安,我劝你早点收心,裴战他是飞鱼卫。”
“飞鱼卫?”我万万没想到。
宋远铮郑重道:“而且,他是飞鱼卫总司。所以你这份心意怕是要错付了。”
传说,皇帝身边有一支武功高强的暗卫,不受内阁和六部约束,连吏部的官籍也没有记载,我之前以为这是坊间传言,谁知竟然真的有!
想起他在乌坠的表现,我心里暗自道了一句“难怪。”
我问宋远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远铮回答:“他是我弟弟。自小,我随父,他随母。”
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涉及宋远铮家事了,我也不好再问。
“容安,你说你看上谁不好,你怎么就瞧上裴战了?”宋远铮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我打趣:“你也很会猜啊。”
“这很明显啊。不然猜谁?”
我低头抿笑,边心虚地试探:“哪里明显了,你怎么不猜睿亲王?”
“君澈?”宋远铮听了都觉得好笑的样子:“我又不傻,怎么可能?”
“为什么啊?”
“为什么?”宋远铮盯着我。
我假装毫不在意迎上他的目光,等他分解。
大致是我的伪装成功了,宋远铮移开眼,很坚定道:“你不会喜欢他的,谁人见他不是怕还来不及。”
“那你怕他吗?”
宋远铮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我怕也敬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