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十八年初春,三百万军饷筹集工作完成,兵部调集包括驻守在青州的二十万守军在内的七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唯一的事项便是久久不能确定的领军人选。
几位王爷似乎都有意愿请兵出征,这是显然一个注定没有悬念的战争谁都想把这功劳抢过来。
但是皇帝本人似乎还在犹豫什么,无论如何闭口不谈。
同时,军饷案涉及官员全数处决。
一时朝野人心惶惶,但圣上突发奇招全部官员皆涨俸禄,让很多官员明白皇帝不会再追究了而且这是在安抚人心,心里也踏实不少。
近些时候见到皇帝的时间也少了。
皇帝似乎最近精力不足,不大管事,我便被迫与内阁那帮老狐狸每天合作。所幸我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加上倒也乖巧听话他们并未如何为难我。
当春天里飘起第一抹桃红,一纸血书再次扰乱整个原本就不安定的朝都。血书出自一监察使冯敬扬悬梁自缢前夜。
为何会引起风波,原因很简单,替军饷案翻案。
我不知道那封血书是如何送上去的,没有经过我的手。只知道突有一日圣上便看到了,一时差点气出病来,那血书我未见到,据说,字字如剑,剑锋直指圣上,斥责圣上残暴不仁,是非不分,错杀无辜,甚至说除了崔上智其他一干官员皆是死于皇帝残忍的性情。
如此大逆不道,怪不得写完就自杀了。
不过皇帝却在意了,自来从未有人这么骂过他,于是他决定撤查此事。朝都又是一般山雨欲来之状。
前些日子一直不见宋远铮,到了月末丫鬟才发现他早就走了多时。房间里留着封信纸,说是出走多年未归的父亲有了消息,他连夜赶去大项。其实我对宋远铮并不了解,就如同此刻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离开这件事我也没有同睿亲王提起。
他不在,一时间很不习惯,府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宫中皇帝很是和蔼可亲,我便更愿意呆在宫中。
一日,我将奏本从内阁取回来,正待送往皇帝那去。在进殿路上迎头被一个扫地的少监撞得不轻,满满一怀抱的奏本悉数撒了一地。
那少监都吓青了,忙跪下俯地帮我捡还一个劲说“容大人恕罪!小的该死!”我眉头皱起,谨慎道:“先起来,你站开,不要碰奏本!”
是非之秋,不防不行。
那少监为之一愣,但随即便起身退出几尺低头不敢看我。
我这才俯身亲自去拾,点清楚一张未少,看来我多虑了。起身抱起,那少监还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安抚了一句:“没事,以后小心点。”
进御书房的时候撑着皇帝一头华发正在书桌上小憩。听见我脚步声一下抬起头来,眼神黯淡看起来就像又老了一头。
“容安,你来了。”他整理了一下仪容。
“皇上太劳累,憔悴许多。”我看他这般突然有些担心他,他这样与爹爹有几分相似。
“朕寒心啊!”他叹了口气,边招手叫我把奏本放下,“朕原以为朕是天子,天子有天威谁也不敢明目张胆欺瞒朕,但朕想不到啊!竟然被人当了刀使,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我听着这话,叹了口气,“有心人难防,纵然尧舜也做不到十全十美,皇上辛勤为政做的已然很好了。”
他抬头看我,突然苦笑:“容安,你这人就是这点好,但也是这点讨厌,非得什么话都让朕主动给你说,不给你说你就不问!”
我无奈笑笑:“都让皇上猜了透彻。那臣就斗胆问一句,当初皇上为何突然下定决心整治户部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早就心里绕弯弯了!一问就在点子上。”他指着我,点头,“是怎么想的说罢。”
既然他跟我卖关子,那我就顺着接着问:“皇上心里现在怪罪冯敬扬么?”
“他骂朕那么厉害,以为死了朕就拿他没办法么?”他一听这个顿时火大起来,“他说朕残暴不仁,说朕是暴君!朕恨不得把他从土里拉出来!”
“皇上息怒!”我早料到他会暴跳如雷,但该说还得说,“皇上,冯敬扬是偏激,但皇上想想到底是谁让皇上背此黑锅?为何是要让您背这个黑锅?”
他听到这里蓦地停了一会,像是豁然开朗:“对!他爷爷的,朕要把那人揪出来!”
突然起身便朝我刚抱去的那奏本堆走去还边重复:“容安你说得对,朕要把它揪出来碎尸万段!你过来帮朕找个本子!”
“什么本子?”
“兵部温东阳上奏兵力的本子,朕早上在送去票拟之前看到了。”他认真翻找起来。
难不成是温东阳当初挑起的头?我眯了眯眸子,思虑片刻,看来一旦抓住温东阳顺藤摸瓜下去,背后那人不死也得掉层皮。
想到这不禁走过去努力找起来,翻了几本就看到了兵部侍郎温东阳的名字。
我递与皇帝:“圣上可是这本?”
他见立刻伸手抓了过去:“就是他,就是他。”说着拿着奏本转身朝一旁一个书架走去,走近了在那书架上准确拿下一本书从里翻来一张写满字的白绢来。
我眼皮一跳,目光死死盯着那白绢,密奏!
就是这张密奏,让皇帝下定决心彻查户部从而挑起军饷案!
只见皇帝开始一个一个对起字迹来,我心不知不觉绷紧,如果字迹对了这件事背后使坏的人就跑不了了!
“唉!”只见皇帝突然叹气,“老了,记性不好了,怎么就觉得这字像了?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他泄气地把本子扔给我,想了一下把白绢也递给我,“看吧,你给看看。”
我心中惊慌恭敬接过本子和白绢仔细看了一下,本子确实是温东阳的名字,字体豪迈,上面还有我整理时的标记。但白绢字体俊秀温柔,却又笔锋微露,全然不是一个人的字迹,难道我想错了?
“容安,怎么样?”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这。
我点头:“确实不像一个人的字。”说罢也不逗留立即将两物交还与他。
他接过,放回去,叹息一声挥手示意我下去。
我恭敬退出,心里隐隐不对,白绢上的字……字迹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具体在哪里却又记不起来了。有些懊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