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花灯我是错过了,我与云黎相依偎着聊天在王府一直呆到子时才回去。
找回了小女儿家的感觉,就有一种这半年就像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过了年我便是十八岁了,别家女子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却沿着一条不归路一步一步走的如履薄冰。
第二天同高老头告了三天假。皇帝听闻我病了,遣御医送了些补品来顺道为我诊治,我辞了御医补品却留下了。
难得清闲。
每每想起睿亲王知道葵水一事就会心中砰然好几下,几番下来也不能静下心养着,只好提起笔墨想画画。画什么?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去年夏天,木兰花下他独坐垂钓。彼时碧水为翠,绿柳如烟。
寥寥几笔,景物画的马马虎虎,那白衣人却迟迟不敢下笔。
叹了口气放下笔,擦了擦手又抱着汤婆子踱步去。
看到院子里有家丁在修剪梅花,今年的梅花开的不好,寥寥几朵还不红。
家丁见我来立刻行礼:“老爷!”
“你们忙你们的,我看看。”长期不在家,家里的家丁看着个个都面生的很也搭不上话,正准备走一圈就回去,忽然听到有人喊我:“老爷!”
却是轻弦盈盈走来,递上一个拜帖:“有客人来了,老爷请过目。”
“就说我病了,见不了。”
轻弦迟疑着不肯走,我知道她办事历来妥当,于是改变主意抽手去接那帖子。
刚接过,浓烈的香料味道就扑面而来霸道地把满园子花香都活活压了下去——柒和公主陆敏。
这丫头找我什么事?
有些纳闷,但也只得强打着精神迎出去。
前堂内,柒和公主一身橘色斗篷坐在我平时坐的位置上抬手烤火,还一边兴致勃勃地拉着我的丫鬟问这问那。
“下官参见公主。”我进门行礼。
“容司礼。”她见我来,立即眼神一亮起身朝我过来,“不是说你病了么?怎么还忍着病出来?”
“公主驾到,下官哪里敢怠慢。”我苦笑,知道我病了还要来递拜帖。
走进去示意她坐,顺便叫人奉了点枣汤代替茶。
估计是她见我态度并不如其他大人那般受宠若惊,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容大人还怪敏敏上次冒昧呢!其实容大人的才貌,就算少只眼睛也比其他人强多了。实不相瞒大人的文章敏敏都一一拜读过,除了一些皇爷爷实在不要敏敏看的。敏敏佩对大人的才智倾慕至极!”大概是紧张,她说的语无伦次,但我还是听懂了。
我摇头:“公主谬赞。”
陆敏见我反应平淡,又继续问:“容大人是什么病?听闻是风寒发热?”
“微有不适,不过还能忍耐。”
“哦,没大病就好,我可不愿看着容大人受煎熬。”
我点头不答话,以至于一时之间冷场了片刻。
她看了我一会,突然向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拿了一个油纸包快步到我跟前递给我:“容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摇头避开:“公主赏赐容安在此心领了。想必是精美物件,公主还是留待另赠佳人吧!”
之所以这么造次,是打着我本以为她这样就会被我气走的主意。而日后我就称一句头疼脑热多有得罪陆少琮也不会大的追究,也好省了公主一番结识之意。
她的心思从她的眼睛里早就暴露无遗,但是我实在不想同她有任何纠葛。单凭一点——我已经下定决心日后是要陆少琮伏法的,那样我们其实当不了朋友。
可是这个陆敏公主却有些不一样,她竟然像是对我强压着脾气,见我这般无礼还对我灿然一笑道:“容大人想必是身体抱恙有些不适,那敏敏替容大人拆开。”
“不必了,公主。”我变本加厉,起身躲开,“下官不想看。”
“……这样啊……”她拿着纸包站在我身后,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尴尬。另一侧她的丫鬟已经睚眦欲裂,时刻准备骂我这个薄情郎了。
过了许久,身后也没动静。我正欲打发了她回去继续睡会,却不料一回头就见她站在堂中,一手拿着那油纸包,一手低头拭泪。
我觉着过了火,忙走回她面前低头瞧她:“公主?”
她不语。
“公主,下官狂妄惹恼公主,罪该万死。”我立刻俯身赔礼。
她站了许久,突然将纸包朝我背上一扔,带着哭腔嗔道:“容安,我父王都不会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上次冒昧我不死已经道歉了么?你究竟哪点不喜欢我?”
“公主千金之躯,容安卑贱高攀不上。还请公主收回青睐!”
她哭着蹲下来,就在我旁边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问:“容安,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我不讨厌你,我讨厌你父王。
“容安不敢。”
“容安,我都为你屈尊至此了,你就不能哪怕为我敞开一点心扉?还是你根本就另有所爱?”
我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最后,点头。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看我坚定,最后惊讶变成了绝望。她站起来擦干眼泪很坚强地对我道:“容大人,敏敏冒犯了。希望这不会影响到大人与父王之谊。”
“这是自然,公主多虑。”
“那敏敏先告辞了,容大人好生养病。”说罢头也不回踏出门去。
我起身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出了门消失不见这才捡起纸包,打开是一本书册——名为《鲲仙子》。
听闻云黎说过这个故事,一条鲲爱上了岸边的人类秦郎,最后放弃化鹏与之双宿双栖的故事。
她是那个鲲仙子,而我诚然不是秦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