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府,我记得睿亲王说过要找他就去朝歌。朝歌不是个好地方,至少我从不敢去,导致我如今四品不逛逛歌楼倒是反常得很。我一进去立马被教坊管事给揪住,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把我往里拉,左拐右拐带我进入地窖,解释说那里居然有一条通道联通睿亲王府。我震惊了,藩王入京选太子不是近一年的事情么?这是怎么回事?我只能暗叹睿亲王势力原来早已不再局限于封地。
“恭贺容大人高升。”我刚进庭院正想先去看云黎,便听得丫鬟喊我,“王爷有请。”
我跟着丫鬟去,他又在凉亭里。趁着月色,一袭玄色缎面直缀摆随风轻扬着看上去颇为文弱。就他一人,宋远铮不在。
“王爷千岁!”我行礼。
“过来吧。”他原地未动,笑着看我。我走进前去,发现周围连个丫鬟都没有,他点着盏琉璃灯在月下品茗。看到他迎来的目光我心里砰然,垂下眸子不敢直视。
“乌坠之行容大人受惊了!”他淡然道。
“下官惶恐,自顾不暇,未保护王爷反倒让王爷派人护着实有惭愧。对了,宋先生呢?”
“我怎么知道?。”他反问我一句,指对面石凳:“容大人有空就坐吧。”
我犹豫一下就坐下,他又指茶水让我品,我笑笑终究还是不敢动。他恻过头来自顾喝了口,也不看我,道:“容大人有什么话说吧。”
“王爷,宋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睿亲王顿了顿:“这句话,昨天宋远铮也问过我,他问我洛婵到底是什么人?”
“啊?”
“实不相瞒,乌坠之行,我让宋远铮一直暗中跟着你。”
“!!!”我惊的说不出话。害!那他怎么也不搭救一番呢!
“王爷?”我询问地看着他,他恩了一句,转过目光看着我,很是平常地问:“洛婵,你说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一下子话题跳的太远了,竟然叫我本名,我不太习惯。
“我也想知道能让宋远铮开口向我讨要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轻松,我却差点一个踉跄。
“怎么?凳子滑吗?”睿亲王打趣道。
“不是不是,王爷,宋先生怎么可能……”一想到宋远铮我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他在江湖上多威风啊!
“你可有意中人?”睿亲王示意我放松,“直说无妨。”
他这一眼看得我心里扑通乱跳:“没有没有,我现在哪敢有。”
“这样最好,我原以为你跟裴战……”
裴战?我连忙打断他,否定:“没有没有,我跟裴战什么都没有。他没拆穿我的身份是因为我跟他有约定。”
“既然与裴战无关,那宋远铮此事你作何考虑?”
“我不愿意。”我紧张得站起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此时不是谈论儿女私情的时候。”
“如此,好。”睿亲王轻轻整理了下衣袖起身站起,神色并未有多大动容,似乎他完全不想介入般,道:“正好我也不想放你,那回了他。”
我吁了口气,看着睿亲王的侧脸,心想着有没有得罪他。
“可还有事?”他回头正对上我的目光,我心跳徒增了几分。
我点头:“王爷,我在乌坠被裴战说玩小孩子把戏,朝廷的事情我还想跟您请教。”
睿亲王看着我眼里十分温和,就如同长辈一般,实际上他只大我五岁。他道:“不着急,慢慢问,我有空。”
我如释重负,开口道:“王爷,容安听说了萧首辅和四王爷的事。”
“嗯。”他突然挑起俊眉睨着我,仿佛没料道我会问这个。
“实不相瞒端亲王殿下来找过我。我想知道关于萧慕贤这件事,王爷怎么想?”我想从他那套点东西出来,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让我一时疑窦丛生。
他听到端亲王随即露出很了然的表情,问:“你是如何给珮渊说的?”
“我让端亲王殿下回大项。”末了忍不住在问一声,“王爷怎么看待的?”
“过去了就不需去看待。”他很自然地忽略了陆珮渊这一茬,而是安抚道。
“可是我心里总有个疙瘩,不解开心中难安。王爷,萧首辅怎么会命令得了魏统领?我初进这官场实在是看不透。”我还是期待着他能给我点信息,萧牧贤这件事提起了我的警惕。
他点头,将茶杯一顿笑到:“有的事情,就像这杯茶。喝的人只有本王,若本王说它是甜的,他就是甜的,懂吗?”
“甜的?”我一愣,想了片刻才恍然他的意思。不禁心下一片骇然。萧牧贤、魏延、进士们,参与这件事的只有他们,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方死死一口咬定这是萧牧贤命令魏延这样做的,那就真成了萧牧贤的命令了,跑不掉。
如此说来,这件事分明是有人设计。这个人是谁?
我一直觉得睿亲王真的有能力能看穿人的灵魂,他好像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先打破沉默:“这个人是谁不要紧,你需从中学会如何自保。”
我悻悻地抬起头。
“既然呢你要我教你,那么你现在告诉我。”睿亲王很自然地终止了上一个话题,“你去乌坠发现了什么?”
我理了半天思绪才回来:“下官在乌坠国,是发现了点事情。”我把乌坠国结盟东陆,乌坠王子激情谋反,乌坠国王游移不定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东陆?这倒有意思。”他仔细地听完了,显然对这种说法极其不屑。
“王爷英明。”
我暗自佩服,这个说法皇帝都未觉着有不妥,到他那感觉就像个玩笑了,睿亲王不好忽悠!
定了定神我接着道:“容安猜测,东陆是想骗取乌坠与我朝反目,从中渔利。利用月英王子年轻气盛从中挑拨便容易得多。”
“为什么这么想?”他露出很有兴趣的神色。
“东陆崛起,自然想要吞并东海沿岸。只是内战之后元气尚未复原便想借着我朝势力消灭乌坠。况且东陆近年并未有反常军备行为,朝贡也正常。至于乌坠到底因为什么而同意,恕容安愚昧不知。不知王爷可有主意?”我皱着眉,这个我真不知道了,猜也猜不到乌坠国国王是脑袋进水了还是怎么,就算月英再大胆,也该想到,明显的以卵击石。
“乌坠国想要青州,想必是东陆的扎老向他们许诺只打到大昭国边界青州和合州,蒙山沂河为界,坚守在那。长期耗下去我大昭奈不得他自然也就由了他们去。”他一言,我恍然大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蒙山的确是阻隔内地与青州的最好堡垒,若是毁了官道蒙山就是天险,沂河之水更是让人无可奈何。
我如醍醐灌顶,抬眼佩服地看着他:“那皇上的意思?”
他眉毛一挑:“你说呢?”
“容安愚昧,猜不透圣心。”我小心地答话,越发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试试。”他有意考我。
我叹了口气:“我以为,皇上若是看到这层会立刻出征讨伐乌坠。”我本想说皇上可能会亲征,以他往日风采那是必然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垂垂老矣,没这个体力去做这些了,“而出征将领应该会选安国公大将军聂定远将军。”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说完不做表示。我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他等了一会撇过头去,淡然道:“你还不够,以后在父皇身边做事多听少说。”
我心里一惊,连忙低头:“下官……明白。”
“聂家的势力已经是父皇的眼中钉,父皇决计不会再多给他兵权了。至于谁出征……”他说到一半停住了。
我心里揪了起来,等他继续,他却不说话。我抬起头,发现他抬着手怔怔地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手指修长的剪影。睿亲王的手绝对不是白皙细腻的养尊处优的手,相反,他的手掌老茧纵横,手背上更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食指指根横跨整个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腕处。我很难想像那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此刻他看着自己的手,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看着一件陌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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