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离（1）

　　花海，盛放在漆黑的幽冷的雨夜。

　　凄艳，那是瓣影蹁跹旋舞的妖娆。

　　尖锐而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隐约还在耳畔回响，宛如噩梦的绞索，系于人脖颈处一点点勒紧。温热粘稠的液体扑面而来，鲜红的颜色，泼墨般覆盖了双眼，与之伴随着的，还有浑身钻心透骨的疼痛。血，都是血，充斥于鼻腔与口腔间的腥甜，呛得她几欲落泪。

　　肢体愈来愈麻木，呼吸愈来愈急促，意识愈来愈模糊……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彻骨的冷，冷透了心。急促的警铃声呼啸过长空，由远及近，转渐清晰。

　　窒息，高唱起绝望欢愉的歌。

　　猛地一个颤栗席卷全身，素素陡然睁开眼，触目皆是空寂孤冷的黑暗。睡衣已经被冷汗沁湿了个透彻，她一手抚着胸口，张大口艰难地喘息着，依旧能够感受到周身止不住的颤抖。

　　墙上的时钟滴滴嗒嗒地走着，钟面处一长一短两个模糊的黑影，昭示着更深夜长，漫漫无际。

　　然而已再无了睡意。

　　素素挣扎着起身行至窗前，迟疑半晌，缓慢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银白色的月华洒落进来，光影氤氲迷离，薄若轻纱，温柔地搭在她肩上。循着月光擦染的影迹，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桌角的一摞课本上。微微怔然，她就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伸手去拿桌上的那叠书。

　　她将书逐本拾起捧在怀里，反复地摩挲着，一本，两本，三本……淡淡的，陌生疏离，却又分外熟悉，犹如初春的丝缕绵绵，润泽万物而不倾盆滂沱，亦似暗夜尽头的晨曦，煦暖温和而不过分灼烈。那是来自他的气息。

　　他？他。他！

　　心绪如尘弦，在某一刻被陡然拨起，弦身摇颤，悠思惘惘。大概是被弃置了太久，这琴声可以说是极其滞涩的，仅能从那些个呕哑粗嘎的弦音间，听辨出些许模糊的章曲来。

　　不过对于她来说，如此便已经足够了罢。

　　月色皎洁，夜阑静谧，偶尔有风吹过，煽动方框外挂着的旧木窗吱呀吱呀地响。素素趴在书桌边缘，盯着窗外的斑驳树影发呆。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恍恍惚惚中，素素看见有一双手从她背后缓缓伸上前来，轻轻地环抱住了她。一副下颌抵在她的左肩上，短而柔软的碎发触碰到她的脖颈，搔得她微微的痒，她甚至还能听见那人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会是……他吗？

　　她想扭头看看来人是谁，可不知为何身体却无法动弹，她企图张口询问，竟然发觉自己突然失了声。紧接着，疲惫与困倦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不过这一切并没有令她不适，反倒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安和，以至于她还有些留恋这样的感觉。

　　又一阵夜风掠窗而过，在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最后瞬间，她似乎再次嗅到了那缕埋藏在悠远记忆深处的，若有似无极其幽浅的棠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