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颜母妃丽妃,元孤氏族长之女,曾是名动夏平帝京的神秘才女,连当时的昏君夏雍帝胤怀瑾都曾打过立她为妃的念头,可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只是在后来持续不断的乱世中,元孤樱之名渐渐被淹没直至消失。可直到大燮圣祖皇帝登基称帝,这元孤氏被赐姓白,元孤氏族长之女元孤樱入宫为妃,其后丽妃白樱才又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惜,圣祖皇帝登基不过三年便病殁,而那丽妃竟毅然殉葬,留得史官笔下数句高赞溢美之词。
从丽妃殉葬开始,丽妃曾经住过的青巽殿便单独辟开了来,虽在皇宫之内,却不受后宫管辖,摆设什么的都还是照着老样子不动,就连住在里头的丫鬟仆役也几乎都是当年服侍过丽妃的人。
如今,半垂着头站在梅落白面前的青菀,便是曾经丽妃的贴身丫鬟。
只是,梅落白记得当年元孤樱身边的小丫头调皮可爱,虽是元孤樱的贴身丫鬟,可却被元孤樱当做小妹一般在对待。只如今,应当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却一丁点灵动的气息都没有了,气息沉稳面目冷凝。
青菀施礼之后便引着众人入了殿,莲花看着这里熟悉的摆设,只觉日子真的是回到了三年前。
寒暄都已不必,本就傍晚了便也就领了莲花和梅落白到各自院儿里去,而那白迦得了皇帝特许凑着热闹也可在这青巽殿住上几晚。只是百里颜与莲花一前一后入了之前莲花住的小院儿,那青菀便带着梅落白去了旁边的院子。
梅落白踏入房门,这里的装饰有着元孤氏的气息,屏风上也有元孤氏的图腾貙狸。而梅落白还未将这房间内的境况阅尽,却见青菀行至他身前,突然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梅落白面无表情看着青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世界上跪在他面前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有愧于他的,另一种是有求于他的。
这一世,唯一有愧于梅落白的人,如今已长眠地底,那么……这青菀便是有求于他了。
“求梅将军看在小姐的情分上,助得我家小主子一次!”
梅落白未让这青菀起身,却是行至窗前,看着这小院儿里头草木葳蕤,而后道:“百里颜虽看似不羁,但其实权势滔天,皇上也对其颇多信任。你此番求我,又有何意?”
能够让这么个曾经跟在元孤樱身边的人下跪祈求,梅落白不会傻到以为青菀是求他将连婳嫁给百里颜。
青菀神色哀戚,道:“在梅将军面前青菀不敢有所隐瞒,料想如果梅将军若想要知晓也必定是可以查出来的。小主子的身世如今这世上除了小主子自己,便只得将军与我二人知晓,即使是小主子亲舅舅白崛堂也只是有所疑惑而不敢断定。”
“你怀疑……皇上知道了?”
青菀点了点头,道:“皇上虽表面上对小主子颇多信任,但其实早已暗线密布。而,而……”
梅落白微微抬眼,看向仍旧跪在房中的青菀,便听得后者继续道:“而小主子亦有他心,奴婢是担心小主子深陷其中,故今日恳求梅将军能够在小主子泥潭覆身的时候拉他一把!”
梅落白笑意清浅,“你对我说了这些,是笃定我若是插手必定会站在你家主子这边?”
青菀垂首,沉沉道:“梅将军与百里氏,本就无丝毫瓜葛。当初梅将军年少出山辅佐百里狄禹也并非为了百里氏。如今……”
“不要说你不知道,百里颜亲手灭了妘氏一族。”梅落白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青菀,道:“这笔账,百里氏和他,势必要共同承担的。”
青菀连忙道:“小主子只是奉老皇帝遗命所为,更何况,小主子并未将妘氏赶尽杀绝!妘氏一族尚有生还者!”
“妘连?”梅落白问道:“妘连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
其实,早在来帝京的途中,乱红的人就已经潜入了世安王府,虽未能够入得那地牢,但是探听出地牢内三年前是否关押过一名毁容的女子一事还是能够做到的。可惜,乱红的探子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世安王府地牢内确实在三年前关押了数人,可里面并没有一个毁容的女子。
青菀皱了皱眉头,梅落白继续道:“要想求人,便要拿出求人的诚意。”
“妘连就在青巽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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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虎谋皮。”
负手立于这青巽殿的花园内,看着衰败的芍药,百里颜冷不丁对白迦说了这四个字。
白迦伸手掐了一片枯萎却还未掉落的芍药叶,笑道:“白迦不明白王爷此言何意。”
百里颜遥遥看着窗门紧闭的房间,道:“元孤氏有训,子孙世代不可为官。如今看来,这训诫也不过是一句空言。当年元孤氏族长遗训应当改为‘子孙世代不得与皇室有任何往来’才好。”
白迦袖手而笑,道:“那岂不是当年的白樱姑姑首先会破了元孤氏训诫?”
“白迦。”百里颜正色以对,颇似白樱的那双眼睛带着冷意和警告,“元孤令既已找回,有些事独善其身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白迦本欲笑迎却无奈皱了眉,道:“百里颜,我十余年前得老师相救解毒练武,但也自那时开始装病演戏演了八年。可你我都明白,若论演戏,你百里颜才是行家里手。但今日我白迦不吝惜开这个口提醒你,江山和美人,你要不择其一,要不便是双失。”
百里颜冷笑道:“那便拭目以待。”
花园旁房间内,莲花知晓二人还没走,只是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什么,她却听不清楚,似乎二人都刻意以内力压低了声音,只得他们自己听得见。莲花冷笑,心想这二人果然还是有很多事瞒着她。三年前就没信过他们,三年后又让她拿什么来信任他们?
房间的摆设仍然是三年前的样子,或许应该说仍然是十年前的样子。从丽妃住进来开始,这里就没有变过。然而,床上却静静躺着一套叠好的衣裳。看那成色已经不新有些年头了,样式也很素雅。
莲花上前将那衣裳拿了起来,却发现正是三年前她穿过的那件丽妃生前的衣裳。三年前因为自己包袱里只有男装,为见那岚月二妃,不得不穿了丽妃的衣裳。
如今,莲花看着自己身上紫艳艳的裙裳,张扬得如同盛开的牡丹一般,那颜色和款式还带着股红尘俗世的风尘味道。连忙将手中那素雅的衣衫恭敬地叠好放到了一旁,兀自喃喃道:“丽妃,三年前穿您的衣裳尚可,如今的莲花,却是万万不能再穿了,只会玷污了那衣裳的味道。”
站在铜镜前,莲花盯着自己眉心掩盖疤痕的缠枝莲纹,心下低笑。脱去了手套,手心处亦是可怖疤痕穿透手背,而袖袍往上,手臂上更是蜿蜒蔓延的丑陋伤疤。
乱红中那卿寒乃是天医世家卿家的传人,要消除这身上的小小疤痕不在话下。可莲花却想留着这些疤,留着,才知道曾经有多痛。
不过,可惜的是当初梅落白在她准备杀死妘连时出手扔出石子相阻,那石子却并没有在莲花的身上留下什么伤痕,否则,莲花便是想要独独留那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