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皇长子
索府白服已除,家主已易。鳌拜一行人意气风发,朝堂之上愈加猖狂。朝局变换,锋芒毕露。两黄旗虽是亲兵,可鳌拜功多威高,半数之人皆拜服。
“皇上,奴才有一事启奏,还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两白旗已被两黄旗压制,朝臣多数听信鳌拜,欲帮皇上铲除鳌拜却力所不能及。
“不知爱卿所奏何事?”皇帝见苏克萨哈心灰意冷,心中有了思忖,只此时不可少了一人,索尼殁了后,鳌拜一手遮天,若苏克萨哈一走,便不好掌控了。
“皇上既已亲政,奴才亦不堪大用,奴才受先帝恩惠,曾在先帝灵前立誓,却未悉数履行。实乃愧对先帝,奴才愿为先帝守灵,愧悔奴才之过错,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跪下拜俯于地,似去意已决,满眼颓废。
“皇上!奴才也有事启奏”未待皇帝应允,鳌拜便抢了话头。
皇帝察觉事情不妙,却不动声色,佯似关忧:“鳌中堂又是何事,何不等朕理了苏克萨哈之事再行禀奏”。
鳌拜不以为意,昂头站出,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拱手道:“皇上,奴才正要禀奏苏克萨哈此罪人之事,奴才有一奏折,乃数名大臣联合参奏。其上罗列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状,小状更不计其数。苏克萨哈此等小人表面请辞,愿为先帝守灵,实则不愿放权,以此威胁皇上,奴才奏请皇上,此人其心可诛,断不可留!望皇上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革其爵位,处死其子孙,籍没其家产,方能安天下人心”,言罢拿出袖筒中早已拟好的奏折。
苏克萨哈心中冷笑,原是要置他于死地。哼,父为额驸,先帝亲擢为内大臣,连太皇太后需掂量三分,何况一奸佞小人。
班布尔善趁机站出,奸猾的转着眼珠,一脸大义凛然,奏道:“皇上,奴才亦有参苏克萨哈大人奏折,其内容与鳌中堂无不相同,还望皇上圣裁”。
皇帝心生烦闷,鳌拜一人已难对付了,班布尔善如今却参合进来,呵,终了还是随了鳌拜。眉头微皱,绝不让鳌拜称了意,“朕觉此事有待商榷,待朕再行考虑”,皇帝立时做了决定。
“皇上!奴才以为此事证据确凿,不必再考虑了”鳌拜跨步到銮座前,眼中尽是蛮横,声音振聋发聩,手中折子与龙颜仅几厘之隔。
“鳌拜,你岂敢犯上,无诏怎可近前!”索额图见状大吼,父亲预料果真不错,鳌拜不除,怕是连弑君夺位皆敢。
鳌拜斜眼瞧了索额图一眼,索尼已死,难道他的子孙还能奈他如何,不跪不拜,随意道:“皇上,奴才一时情急,御前失仪,望皇上体恤奴才为大清社稷之急情”。
倏尔忆及皇祖母教诲,老匹夫若要耍威风,便随他去。皇帝状似惊吓,低声道:“鳌中堂一心为大清,朕自不会怪罪,只苏克萨哈之事朕还需三思,如此便退朝吧”。
见皇帝如此惧怕于他,鳌拜更是舒心,笑的得意:“还望皇上早日圣裁,勿让奴才久候”。嚣张神色无甚意外,可大不敬的言语却令世家大臣皱了眉头。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树叶渐黄了,多是萧瑟寂寥的季节。皇帝于坤宁宫陪了十日,大清皇后容不得儿女情长,肩头压之责更不许任性之权。皇后换了碧青色宫装,用过早膳,漱了口,正掖唇角,芷兰便进了殿,粗行了礼,微喘着禀道:“娘娘,钟萃宫的马佳答应要生了,昭妃娘娘已去了”。
皇后立时站起身,驱了连日郁闷,心底喜悦漫了上眉梢,边走边吩咐道:“冬雪快随本宫去钟萃宫。芷兰,你去乾清宫回禀皇上,告诉皇上不必忧心,钟粹宫有本宫守着,皇上若下了朝,得了空,便请过来”。
“是!”冬雪扶着主子往钟萃宫赶去,芷兰则急急的赶往乾清宫。
钟萃宫内热闹非凡,不仅协理六宫的昭妃早早到了,连慧嫔,张答应,董答应皆守在前殿。众人见皇后到了,即起身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嗯,都起吧,里边儿如何了?”皇后向昭妃问道,心中焦急,毕竟是皇帝长子,万不可出差错,且护好后宫妃嫔是皇后之责。
“回皇后娘娘,产婆已进去了,太医也候着,万事具备,只待马佳氏平安生下孩子”,昭妃手中捏紧了绢帕,不知为何,心中亦有一丝担忧,虽是不喜马佳氏与那孩子,可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不想落人口实,只盼别出岔子。
“嗯”。皇后走近偏殿门,望着产房。手中握着皇祖母赏的佛珠,不停转着,心中默念熟悉的经文。
慧嫔等人心中所想却背道而驰,如此着急赶过来,不过是等着瞧是阿哥还是公主罢了。若是个公主,自是望母女平安,若是个阿哥…便另当别论了。
产房里一声声喊叫,听得屋外人心惊。慧嫔拿茶盏的手抖了两抖,腹诽道:“装模作样!既然要拔这头筹,便得忍着。喊得如此惨,难不成还望皇上怜惜,可笑,乾清宫可远着呢”。
位份低的两位答应倒是淡定,只静静坐等,不论马佳氏是生是死都与她们无关,只关心这孩子是男是女。
日头落了山,还未见吉祥,皇后担忧愈甚,起身往产房门口瞧瞧。昭妃见皇后起了身,遂也跟着去瞧瞧。正近得产房,只听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传出房外。众人眼神皆聚集门前。
接生嬷嬷跑了出来,跪下道喜:“回皇后娘娘,小主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皇后立时笑出声,嘴里小声念道:“阿弥陀福!”,喜悦与安心皆映于面上。
昭妃心中滋味儿陈杂,马佳氏母子平安,应高兴,终究没出差错。可皇长子却由一个卑贱答应所出,心下恼怒与不甘,更添了几缕怨恨。初时的一丝笑容也散了。
慧嫔脸色当即暗沉,生出皇子便算了,还母子平安,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若母以子贵,岂非封了一宫主位,连规矩都顾不得了,甩袖而去。
董答应的笑僵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连声道喜。张答应瞧董氏做派,心中嘲讽,依旧不露喜怒,规矩的道了喜,行了礼,带着婢女回宫。
“冬雪,快命人去慈宁宫和寿康宫报喜。皇上那儿先派人瞧瞧,若皇上同大臣议事不得空,便告于梁九玏,待皇上议完事再行禀报”。皇后正高兴,不愿同旁人计较,连慧嫔不敬也懒于追究,忙唤了冬雪前去办差。
昭妃正欲告退回宫,里屋的嬷嬷抱着小阿哥出来,笑眯眯的抱到皇后跟前儿,夸小阿哥长得好。昭妃竟也忍不住想凑上前去,只匆匆一眼,便移了眼,喉中酸涩,心中生出一丝羡慕。
“嬷嬷教教本宫,如何抱小阿哥,本宫也想抱抱”。皇后瞧着眼前红彤彤的小人儿,喜欢得紧。
“是,皇后娘娘,奴才抱给您瞧瞧”。接生嬷嬷示范着,继而将小阿哥放到皇后手中。
软软的一团放于臂弯,小脸儿皱皱的,怎么瞧怎么不像皇上那般英俊,可心里甚觉可爱,不知为何,霎时红了眼眶。
昭妃微愣,皇后怕真过犹不及了,不是生母还如此开心,不过做戏罢了。心中别扭,福了身,“皇后娘娘,马佳氏平安诞下皇子,乳母,嬷嬷先前已备好了的,臣妾无事便先告退了”。皇后越如此越令人厌恶,贤顺?赫舍里敏溪竟能贤顺至此?
“嗯,昭妃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皇后应声,只盯着襁褓中的孩子瞧,未曾瞥见昭妃眼中嘲讽。
抱了些许时候,皇后将孩子交还嬷嬷,吩咐道:“进去告诉马佳答应,本宫知她辛苦,望她好生休息。皇上如今政务紧急,心中却也是记挂着的,待皇上处理完政务便前来探望。太皇太后与太后十分欢喜,尔等照顾小哥必要尽心尽力,若出了差错,本宫定不轻饶”。
“奴才知道了,皇后娘娘放心”。嬷嬷抱着小阿哥乐呵呵的应了是。
江德福方至乾清宫门前便见门外候着的梁九玏,话尚未出口,梁九玏眼尖的瞧出他脸上喜色,抢了话:“哟,江总管,瞧这高兴劲儿,怕是有了好消息吧”。
“梁总管哪儿的话,皇后娘娘命奴才来禀报皇上,钟萃宫的马佳小主诞下了一位小阿哥,若皇上得空便请皇上移驾过去瞧瞧”。江德福曾在万岁爷身边与梁九玏一同伺候,交情与旁人不同,多了几分随意。
梁九玏心中大喜,皇上今日心情不愉,正愁没法子哄万岁爷开心,好消息便来了,忙谢了江德福。
下钥时分,乾清宫方才唤了人摆膳掌灯。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差人来报,钟萃宫的马佳小主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太皇太后与太后都欢心的紧呢。皇后娘娘命奴才禀于皇上,若得了空,便去瞧瞧小主与小阿哥”梁九玏笑着给皇帝道喜回话,嘴角大咧,一副讨赏样。
虽是好消息,可前朝事情棘手,皇帝稍解烦闷,却也不甚开心,平淡道:“嗯,朕知道了,一切由皇后做主,待朕得了空即去探望”。
“嗻,奴才这便差人回皇后娘娘”。梁九玏跟了皇上十载,圣意不敢随意揣测,可多少摸出点门道来,若今日换做皇后娘娘怕便不是这么个光景,且皇上在朝堂上碰了壁,虽疼惜小阿哥,可马佳小主….
钟萃宫,床榻上的人微微睁了眼,额前的湿发半干,下唇被咬破皮的地方亦不再渗血丝。“小主您醒了,恭喜小主生了个小阿哥”,卿儿见主子醒了,欣然报喜。
马佳氏笑了笑,示意知道了。
“可皇上还未过来”卿儿语气落寞,亦是替主子抱不平。
马佳氏笑意不减,蓄了力气,缓缓道:“我知足”。
